第17章 试探

天寒地冻，披着斗篷的我在银装素裹的巨大宫廷里行走，就好像暗潮汹涌的大海上飘着的一叶扁舟，稍不留神，或许就在这波涛汹涌中，无声无息的被水里假寐的巨兽覆灭了。

想着这些，我朝倚梅园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入无尽的黑暗里。

从倚梅园的角门进去，有段极窄的路，我猫着腰迈着小步快速通过，脚下的雪跟着我的步伐咯吱咯吱的响，好像在笑我处心积虑走入这熟悉又破旧的牢笼。

到了豁然开朗的地方，园子忽地一下被映成了冷调的粉红，梅花连成一片像红云一般。

我无心欣赏美景，只朝正门的方向走去，途中我选看着最满意的那株梅花。

走走停停，终于找到了一处合适的空地，周遭的梅花也是极美的，在这些红的滴血的颜色里，夹杂着淡粉色的一抹颜色。没那么引人注目，却是连片鲜艳之姿中的柔和婉约之色。

“什么剪花枝祭神，不过是欺负我，除夕夜还让我在这里守岁。”活泼清脆的声音抱怨着，听起来像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估计是倚梅园的宫女。

本不指望今日就把圣恩攥在手里，只是想看看，在四郎心里我还剩下几斤几两，存在感这东西慢慢累积不迟。再如此轻易让他得到我一次，有什么趣。

我和如今这位宫人也是有缘分，如若她是个心眼儿活的，今日我的试探估计会成全她爬上龙床，她出身极地，若小心谨慎不被别人利用，也可以富足一生了。如果兴风作浪，从事因我而起，到时候我也会亲手结果了她。不过都是后话了。

她抱怨的声音戛然而止，我的思绪也回到脚下，估计是什么人来了。

我端端正正的跪在树下双手合十，祈求神明。把小像轻轻的放在梅花枝头：“自打入宫以来，人人都求皇恩圣宠，我一愿、父母妹妹安康顺遂；二愿、在宫中平安一世，了此残生。”

这何尝曾经不是我的心里话，可我已经成了局中的人，再无回头的可能，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迎接无休止的黑暗。

我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愿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谁？”一个粗犷成熟的男声焦急的问着，语气中带着没法形容的压迫感，还有丝忧伤。

这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又好像是来自前一世我的心里。这声音如此熟悉，叫过我无数声菀菀，问过我无数次：身体如何，在做什么，有没有吃饱，饮食起居都关心过一次又一次。唯独没听过他说这一句“谁？”

虽是熟悉，可毕竟现在变得年长，又加了点沉稳的帝王之气，再也不是那个壮志满怀的少年、不是那个卧薪尝胆的王爷、也不是那个曾经和我说“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的四郎。如今他有他的国家，有他的筹谋。

“谁在那？”又是一声更急切的询问，这一次也跟上了接近的脚步。

我知道，鱼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