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千两黄金鬼见愁

“我没说错呀，你给关东军总部的几位将军庆贺生日，唱的是《4郎探母》吧？做了又怕人说，好生无趣，呵呵呵呵……”

陈宝祥仔细分辨，后来的女子依稀是芙蓉街玉谦旗袍店的人。

他平时低头做事，不太看人，只是听声，所以对于很多人的声音，只听1遍，就再也忘不掉了。

玉谦旗袍店是济南最有名的裁缝店，日本人来之前，北平、沪上很多达官贵人的家眷，都来这里订制旗袍。

陈宝祥不明白，顾兰春来自北平，女子来自玉谦旗袍店，两者之间会有什么纠缠？

她们约在米饭铺见面，似乎也有蹊跷。

“我来了，对得起你了。”

“你来了，就对得起我吗？错错错，你不必对得起我，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女子咄咄逼人，但围巾始终没有摘下来，只露出1双寒光4射的眼睛。

她1个人面对顾兰春这边十个人，丝毫没有怯意。

陈宝祥站在暗影里，1直握着托盘。

他已经打算好了，只要顾兰春有危险，他就不顾1切地冲过去，替对方挡刀挡枪。

“我没有对不起谁。”

“给日本人唱戏，就是对不起先辈们。”

“胡说8道，我是戏子，只负责唱戏，下面的观众是谁，我管得了吗？”

“顾兰春，你好好想想自己的名字，好好想想这个‘兰’字。如果你问心无愧，我现在就走，不说2话。如果你觉得心中有愧——”

女子从怀里掏出1把柳叶匕首，缓缓地放在桌上。

陈宝祥的心悬起来，但又无可奈何。

江湖上的事情，都有各自的规矩，外人不明就里，很难插手。

“不要抬出先辈规矩来，我知道你要做什么。”

“知道又怎么样？你是个……懦夫。”

女子从牙缝里迸出最后两个字，语气极度轻蔑。

在陈宝祥眼里，顾兰春千好万好，没有丝毫瑕疵。

当下，玉谦旗袍店这女子对顾兰春冷嘲热讽，就像1巴掌又1巴掌扇在陈宝祥的脸上，热辣辣的，又狠又猛。

“我帮你。”

“呵呵，帮我？我何尝需要人帮？我来，只是告诉你，天下大道，都遵规矩。任何人坏了规矩，3刀6洞，自残躯体，然后逐出门墙，永不再用。”

顾兰春渐渐被激怒，双手按在桌子上，指尖碰到了匕首。

“好了，我帮你，总可以了吧？我知道你的心，还我河山，还我河山……这河山是谁的？是你的吗？是大清的吗？是民国的吗？”

顾兰春1连4问，让陈宝祥的内心也有所触动。

之前吴1笑说起千两黄金，他也曾自问过，天下之大，似乎无立锥之地，纵有黄金，也不过是丧家之犬。

当下，顾兰春那样问，仿佛1支巨大的鼓槌，1次又1次，敲在他心上。

“这河山不是谁的，而是我们的先辈世世代代用热血和性命维护着，属于我们每1个人，不是吗？”

这种回答，顾兰春并不满意。

“北平属于日本人，沪上、津门、济南都属于日本人。南京、重庆……1言难尽。你要做的事，真的毫无意趣。那么多人都走了，你还不明白？”

那女子冷笑：“你看到的，不过是‘4郎探母’，我看到的，却是‘8大锤汇聚朱仙镇’。”

说完了这些，两个人不再开口，僵在那里。

陈宝祥熟悉戏文，知道“4郎探母”讲的是杨4郎面对两国交战的无奈。

1边是白发苍苍的老母亲佘老太君，1边是怀抱娇儿的铁镜公主。

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前不得进，后不得退。

“8大锤汇聚朱仙镇”说的却是岳家军平生最大的1场胜利，赢下了朱仙镇之役，岳武穆才有豪情“直捣黄龙府”。

“好了，我随你心意。”

顾兰春双手托起那把柳叶匕首，送到那女子面前。

女子1笑，收起匕首，藏在左腕的袖子里。

“等我消息——山河不负少年头，千两黄金鬼见愁，呵呵呵呵……”

女子起身，扬长而去。

顾兰春坐在那里，双眼盯着女子坐过的椅子。

良久之后，她才向陈宝祥招了招手。

陈宝祥赶紧跑过去，垂着双手，等候吩咐。

“米饭和把子肉很好，我师父当年，最喜欢吃。好好做下去，这是我师父在济南城唯1的念想。”

陈宝祥不敢多问，只是点头。

他能猜到，顾兰春成名于北平，而身世之中，1定与济南有说不清的关联。

每个成名人物，背后都有血泪。

所以，他不敢问也不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