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黑羊

高启天来到审讯室，他带来了钱斌被杀现场的照片，以及一份尸检报告。

陈友谅反复敲打着桌子，敲一下便是一秒，

因为证据链未闭环，24小时的拘留时间快到了。

“你要的东西，看吧。”高启天扔到他的手里。

陈友谅学着他的样子深深叹了口气，眉毛向下微微靠拢，双唇紧闭，眼神有些凌厉。

“警官，你生什么气？”

“你怎么……”高启天敛了敛表情，“别总是模仿我！”

陈友谅“哦”了一声，他认真看着照片和尸检报告，嘴里还不停的叨叨着：

“门窗完好，没有被撬痕迹……”

高启天推测，“凶手应该和死者是认识。”

“有可能，但是还有一种可能。凶手也许有钥匙，毕竟凶手会转移指纹，钥匙什么的应该不难搞到。”

陈友谅继续翻看着，“死亡时间为晚上八点到九点，天黑了，但是现场的照片中灯是关的，你不觉得奇怪吗？一种情况是，凶手行凶后将灯关了，我想这个时候凶手手上是有血的，要是关灯反而会沾上血。

第二种情况是当时钱斌压根没开灯，有人来了却不开灯，他不是不想开而是没法开。”

高启天：“你是说，灯坏了？”

陈友谅：“算是一种可能吧，有待验证。还有第三种可能，也许钱斌当时正在睡觉，因为那天聚会他喝酒了，从下午睡到晚上，自然也就不需要开灯。”

高启天一点点将陈友谅的推测记在了心里。

陈友谅拿起了尸检报告，“死者左臂有明显切创痕迹，创缘整齐且有表皮组织脱落，创角深且伤及硬骨，创口哆开明显，有来回拖刀痕，凶器多为锯类……”读到最后一句，陈友谅的声音越来越小。

高启天替他读了出来，“创口偏右角度倾斜，我……我觉得凶手大概率是右利手。”

“大部分人都是右利手，左利手的人很少。”陈友谅翻到了一张全景照片，他拿着踅摸了许久。

“钱斌有很严重的强迫症，视线范围内的所有东西必须保证严格的统一，如果有看起来很突兀的东西，有可能是他最后来不及整理的东西，也有可能根本不是他自己的东西。”他的手指落到桌子上的扑克牌。

高启天抬头看了他一眼，王沁曾经提醒过他，他没在意。

“褚瑞东死了。”高启天趁着陈友谅认真看资料的时候提了一嘴。

陈友谅并不是没有预感，高队长的前后反差太大，“你被怀疑成凶手了，像我一样。”

高启天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他怎么死的？”

“和你看到的这个人一样，只不过褚瑞东是右胳膊被锯掉。”

陈友谅闭上眼睛，脑海中搭建着凶案现场，随后他的声音徐徐响起，

“要是高警官能在晚上七点之前从警局出来，就和我去兰海餐厅吃顿饭吧。”

很快，24个小时到了，陈友谅被释放了。

他拖着行李箱，上了公交车。

今日这班车人少，加上司机一共只有三个人。

路边的景致缓缓向后退去，陈友谅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视线里出现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女子，她一动不动站在陈友谅的眼前，“是你呀。”

他循着声音抬头，“你好，程心。”

程心刚从附近的书店出来，手上还抱着刚买的一本书。

陈友谅看到了那本书，“黑羊……”

程心面带微笑，“我觉得这本书很有趣，便买来看看。无助的黑羊，持刀的屠夫还有冷漠的白羊，对了，你看过这本书吗？”

“看过。”他有些好奇，“所以你怎么解读这本书？”

“人性本恶，一个人处在某种特定的群体中，一旦开始认同这个群体，就会开始产生去中心化，久而久之，这个人就会被同化，群体达到最终的稳定状态。每当有新的不确定因素出现时，就是群体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吞并新的，巩固旧的，从而达到真正的驯服。”

陈友谅点点头，“事情有时候不总是朝着两个极端发展的，就像水的温度，可以是常温的，可以是沸腾的，也可以是在零摄氏度以冰的形式。

白羊也不一定是冷漠的，人们总是用惯性思维去评判一些事情，大部分人都会站在受害者的角度，除了受害者之外剩下的都是加害者。

可是真相真的是这样吗？

有时候我会觉得旁观者没什么错，在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时，一切都只是纸上谈兵。

白羊是会被黑羊反水的，一方面是因为黑羊急于摆脱被威胁的环境，另一方面是因为白羊被激发的保护欲，二者缺一不可。一旦达成这种局面，屠夫的胜算就会减少，你所讲的那种稳定状态就会被彻底打破，从而也就不存在后面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