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0章 永无解法的灼华诅咒

“我在焚林之时就昭告了天下人，你我再无师徒之谊。不知你为什么又反悔将我带到这里，左右我们都再没有关系了。”

是的，鹿苑还不知道他被送去焚林受刑的实情，斑斓无双也没有解释。

嘴巴对于这位冷酷无双的掌门人总显得多余，她不擅长争辩，也不擅长挽留，所以只是沉默地应对一切。

其实她也明白，他们师徒二人走到今天这一步，绝非一句解释就能冰释前嫌的。

那些求而不得的失望，经年累月，痛苦在叠加，怨恨在蔓延，本来可以毫无包袱地彼此厌弃相互背离，可要命的是他们之间还有无法取代的感情：

第一次当师父的斑斓无双和她的首席弟子。

十几年的教授，有不闻不问的冷待，自然也会有以身作则的言传身教；有不得欢心的严酷训诫，自然也有某时某刻由衷的欣慰和骄傲。

在灵修方面斑斓无双从不是个吝啬的人，她和白梧一样，会对自己的徒弟倾囊相授，无论是不是个冷漠没有人情味的人，作为授业者，她并没有辜负使命。

而鹿苑呢？曾几何时，灼华山最合格的首席弟子，几乎受到全山门内、外弟子爱戴的大师兄，他对师父斑斓无双的专注近乎虔诚，他乐于从人人惧怕的无双掌门铜墙铁壁一般的冷酷中搜寻到一点点的裂缝：

有时是四下无人的时刻，她灰蓝色眼瞳中的倾盆大雨；有时是她望着尊上竹舍中的短剑发愣；有时是鹿苑的大道亦凡突破境界时，她眼底闪过的那一抹欣慰……

这些短暂到难以捕捉的时刻，鹿苑全都小心地珍藏，他将师父的这些流露看作甜头，心里有着酸涩却又骄傲的感觉，因为他知道，这些硬壳裂缝下的痕迹，才是师父真正的样子，整个灼华山，只有他能够触及到真正的斑斓无双。

所以到了如今——他们之间这份太复杂的感情再也没有恰当的形容能够清晰地定义。

灼华山的师徒关系一直以来都是比嵯峨巍掌门人早逝的命运更难概括和解释的东西。像是深海中的定时炸弹，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或许致命的爆炸早已经发生过了，只是那些变化都隐藏的太深，太细致入微，等到察觉的时候已经盘根错节，结出了无法控制的恶果。

诸如白梧尊上对祖师爷怅疴的念念不忘，雪抱过犹不及的执着，斑斓无双的因爱生恨，如今这无法挣脱的宿命落到了又一代师徒的身上，斑斓无双才总算能领悟到当初白梧的无可奈何。

“我没有同意过，灼华的门史里除了被逐出师门，没有自愿脱离师门的先例，所以你还是我的徒弟，还是灼华的人。”

最后，斑斓无双还是用这样独断的方式宣告她和鹿苑的关系牢不可破。

就好像鹿苑这几年做的一切，惨烈抛弃的良心，迎娶瘟妖的煎熬，都只是孩子气的玩闹，她仍是那个不肯低头，没有人情味的冷酷师父。

“我……”鹿苑的伶俐和稳妥在斑斓无双面前好像总是没有用武之地，他像是给憋坏了，脸色苍白的挣扎了一会，然后憋出一句：“我已经是个满手鲜血的杀人魔了！瘟疫传染了那么多人！灼华要我还有什么用？！”

“有用的。”斑斓无双毫无波澜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退后一步，在两人之间拉开了一段距离，深沉地说：“你的是非对错，总要由尊上亲自判别，再做处置。”

在鹿苑不解的目光下，斑斓无双将手掏进自己腹部的旧伤中，那里正是当初在三秋山巅的最终一战时被魔王雪暴一手贯穿的地方。

任凭鹿苑的嘴再硬，到底还是在这样的时候漏了馅，从容不迫的礼仪全部忘记，他惊呼着“师父”二字，满面惊惧地朝斑斓无双扑来。

斑斓无双展开手掌，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光团闪现，而后瞬间便增大，在鹿苑眼前化作一个白色的空间，从里面走出的人，正是早已消失在这世上的灼华山白梧尊上。

“叩见师父。”斑斓无双俯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