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1章 碎裂的月亮,无极的荒诞

“什么仆人，那一族人叫什么名字？！你又为什么要灭他们一族？！”

顾长安的这话说完，丹砂的茫然肉眼可见，这位造下千古大业的极恶神明此时相当的无辜，是啊，除去万万年积攒大恶登天的行径外，光是司掌万物“生”，绵延神都过了数不尽的岁月，在八神执掌万物无极的那万亿年中，折在他手上的又何止一个人皇族呢？

所以，丹砂迟疑了很久，最后只回答了一句：

“对不起长安，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青钢剑的来处，不记得那蝼蚁般的仆人叫什么名字，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灭他们一族。

他没在撒谎，也没有那个必要，极恶的绵延神从不会用谎言来掩饰自己的恶行，所以这个回答真诚无比。

他是真的忘了，人皇族全族赌上一切的永不超生也罢、妄图让神明对自己的恶行感到悔悟的壮烈之举也好，原来在神明看来是那样的无足轻重，轻到一族覆灭，魂魄永不超生，他却只能隐约记得自己曾说过“我欲绝谁，神佛难救”这样的一句话。

“这样啊……”顾长安抬起头，幽深的目光穿过鸦羽般的浓密睫毛漫无目的地飘到一望无垠的寒冷夜空，他听到月亮碎裂的声音，就像被丹砂囚禁在焚林折磨的那些夜晚，皮肉发出裂帛般的凄惨声音，而他被毁灭的疼痛如月亮碎裂般，悄无声息。

人皇族呕心泣血的行为变成了一个笑话，那他呢？他七世的万劫不复，累世牵连死掉的亲人爱人，那些牺牲又算什么呢？也是一场空的笑话吗？

顾长安恍惚中想起在那片堪比神明家园的翠绿沃野上，高大的人皇族虔诚无比地站在月光下，轻轻低垂的头颅满载着顺服和希冀。

人皇族默念：“望无极的天命造以祥和的当世与彼道，望仁慈的神明宽忍世间一切罪孽，望吾等、人皇一族得神明庇佑拥有清洁正直的魂灵……”

然而无极的天命并未创造出祥和的当世与彼道，那时的世界即将毁灭，如今的世界正在堕落。

神明也并非仁慈，因一时之快屠戮生灵，挑起神战、殒身于神战，最终成为罪孽本身……

而人皇一族，顾长安不记得他们是否拥有清洁正直的魂灵，只记得在幽冥深而无底的冥河中，万万魂魄发出刺耳的嘶鸣，极端的愤恨浸满魂魄，全族一心用永不超生的代价换取一个惩罚。

到头来无论多么虔诚的祷告都无济于事。

原来世界的真相竟是无极的荒诞。

“最后一件事，我烧了头发，用通鬼灵的禁术依然没有查到殿下哥哥的所在，你能查到吗？”

丹砂眼看顾长安极力收敛的情绪大起大落，正在茫然不知所措之际，得他再度发问，自然很高兴，于是轻笑着说：“我当然能查到叶言学的下落。别忘了，我的小长安，无论如何，我也曾是个神明啊。”

顾长安尚未作出反应，胭脂红的身影瞬间擦着青钢剑剑锋贴近到他的身旁。

“只是……小长安啊，你应当已经学得这世间规则，知道天下没有白食之餐。叶言学的下落，你想拿什么跟我换呢？”丹砂轻柔地耳语，渐渐染金的瞳仁里烧起欲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