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人皇族,赌上一切的惩罚2

顾长安这才蓦然醒悟过来，原来如此——

原来在和丹砂的这场漫无止境的纠缠中，他并不是无辜受害的那个。

原来在一开始……是他做出的选择，不惜一族的神魂俱灭，累世无法超生，也要拼尽一切换一段纠缠的业果！

怪不得！怪不得丹砂说先开始的人从来都不是他，怪不得每一世的他们都没有善始更无善终！

顾长安骤然记起很多事，那些似是而非的昨日，那些胭脂红袍的算子耿耿于怀的过往……

那些记忆，哪怕已经洗过冥河却依然足够致命，顾长安看到自己，每一世不同面目的自己，甚至有着不一样的性别，他看到自己是如何在诞生之初就对丹砂产生别样的执着，看到自己是如何纠缠他、蛊惑他、痴恋他、又或者——怨恨他、伤害他、折磨他……

他眼看着那位曾经立于神界，甚至在降下天罚时都不肯纡尊降贵露出真容的掌管万物生的无量神明，在一次又一次的得到与失去中，碎裂了天神尊贵倨傲的假面，丢掉了不可一世的骄傲，在成为蝼蚁的一千年光阴中，无数次奔溃、恼怒、愤恨，也无数次落泪、求饶，撕心裂肺……

他看到了，神明绵延，堕落的凡人丹砂，没有心的恶人，真的应了人皇族的那句：泣血偿还。

从幽冥河到无尽原野，从灭族之日到以全族不得超生为代价向神主温凉陈冤，顾长安的魂魄在这瞬间历经了

万年光阴，到真相大白的此时此刻，他大睁着眼睛失去知觉的肉体才嘶吼着，说完了那句话——

那句丹砂生生世世纠结痛苦的问题的答案，那残忍的神明由于太过目空一切而忽略的真相——

“因为——因为……”

“因为我是人皇族全族凝结的怨念！绵延神！我就是你的神罚！”

顾长安的魂魄鼓噪着，终于给出了答案，然而真正应该知晓这答案的人，却不在场。

“顾长安！”鹿苑大声喊他，一手催动大道亦凡的灵流灌入顾长安的眉心，如今的顾长安虽然没有大灵汇穴却因为身上有顾长屏的内元而能掉转些许灵力，灼华的大道亦凡何其厉害，他被这灵力波动震荡，疯狂咳嗽起来，像是溺水被呛一样醒了过来。

鹿苑已经急疯，匆匆唤着他的名字：“长安！你怎么了？你刚才说的是什么？什么怨念啊，什么惩罚，我怎么听不明白！”

不要说鹿苑听不明白，从虚幻的梦境骤然清醒过来的顾长安自己都不明白，他空睁着眼睛，目无焦距，震荡的神魂依然留有痛苦的余温，他恍惚想起自己的姐姐，他至亲至爱的顾长屏，丹砂曾经恼怒无比地说过，那些过去的轮回里，他曾不止一次屠杀过他的爱人亲友，他珍视的一切都被他摧毁过，区区一个顾长屏又算得了什么？

“区区一个顾长屏……”顾长安念及此处心如刀割。

在人皇族以全族魂魄

永不超生为代价的诅咒中，不知道有没有想过，作为他们不可原谅的惩罚，他们需要赌上的又何止全族的魂魄？

——在这场鱼死网破的较量中，卑贱的人皇族，在做出选择的那刻，将他们的诅咒本身置于了无可挽救的地步，这其中甚至还包括着，在七世的惩罚中，惩罚者也在不断丧失着自己的所爱，在施加惩罚的过程中一遍遍惩罚着怨恨的对象，也毁灭着自己。

顾长安觉得荒唐，他不明白自己算什么呢？他究竟算是个人皇族，还是人皇族全族凝结出的一个虚像，承载着怨念，非要丹砂泣血方能获得告慰。

然而如果他只是个惩罚，那在这些世代的轮回中，这些他爱过恨过的人们，无端因为他而牺牲的有独特意义的爱人亲友，他们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明明七世的纠葛已经走完，今生今世他赔上的至亲至爱，他的姐姐顾长屏和苝欢，他的山门嵯峨巍，又是因为什么而被连累着牺牲呢？

“鹿苑……抱歉，吓着你了。”顾长安嘴唇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却率先开口安慰着身边的好友。

鹿苑赶忙把他放置在椅子上，不断给他渡灵：“长安，太突然了！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有什么旧疾吗？”

顾长安疲惫地摇了摇头：“刚才我没有听清，你有没有听到殿下哥哥怎么说的……人皇族当初到底为什么被灭族？”

鹿苑哑然，良久才费力地

思索起来，刚刚顾长安的失控突如其来，他哪里能顾得上细听叶言学和乔施予的对话，但之前说的那些的他倒听清了，“我，我只听到乔先生对殿下说，神主温凉说过，只是很小的一件事。”

“很小的一件事……”顾长安喃喃自语。

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件小事带给人皇族灭族之灾？绵延神又为什么因为一件小事就给自己种下日后绵延千年的灾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