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0章 必然失望的徒劳

去往刖氏国都城对于叶言学一行人而言轻车熟路，从中原大法神山的伪山神事件到方显纯被处斩，再到方显赫送出中原大陆的山权，世家联盟奇袭焚林，虽然记忆里有关掠景的部分全部缺失了，但依然不影响这些大事件在脑中的串联。如今叶言学再度踏上去往刖氏国皇城的路，走着一样的路途，沿途所见却是沧海桑田。

越往人烟密集的繁华之地走越能看到臭气熏天的黑烟弥漫在空气中，烹食非人族的、焚烧斗兽场尸体的、或是人族纯粹为了取乐而焚烧的，随处可见裸露全身的非人族目光呆滞地爬行，哪怕它们其中有的长着人一样的身躯，依然没有半点尊严可言地赤身裸体，街上有人群兴奋的围观小型斗兽，还有当街被迫交媾的非人族甚至人族……愈发荒唐的人族的面貌也发生了改变，带着腐朽的癫狂与堕落，眼窝青黑凹陷，精光四射，黑黄的齿间还挂着非人族的碎肉，周身散发着他们早已习以为常的恶臭——带着非人族滔天怨气的恶臭。

叶言学一行人用障眼法化了形，看上去不过是一群灰头土脸的人，行走在这怪诞的世界里，曾几何时妄图拯救世间全部的《天道浩渺录》也好、叶言学这个神木熙照转世也罢，全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叶言学恍然觉得命盘中的一切都有其歹毒的定数，诸如他偏偏在三年前的关键时刻远离

人世，使得他再睁眼时看到覆水难收、木已成舟；诸如天纲倒错的地狱人间，诸如……无限堕落的人性。

这是顾长屏等贞良志士们赔上全山门的血肉依然救不了的东西，是人们的自我选择。

鹿苑和顾长安心中其实不安，稍显忐忑地盯着叶言学，生怕一向以冲动闻名的四殿下看不下去这世间的丑态一剑把街上的活物毁个干净，显然他们同时低估也高估着他们不靠谱的叶大少。

低估他的心胸、高估他的良善。

叶言学洞穿荒谬因果的眼睛，看到的已经不再是非人族的悲惨遭遇和人族的毁灭人性，而是一种空旷的虚无与荒诞。

他陷入某种无解的困境，譬如天道把控万物，如今却对雪暴助纣为虐意欲何为？

他恍然想起，千年前他身为熙照重返神界弑杀温凉的那日，听到神主温凉对他说的字字句句——

“这么说你想重蹈我的覆辙？满怀期待地相信自己能够改变将万物视作草芥的苍天，抵抗那些冷眼的天神们，帮助那些心中只有自己的凡物们，但到最后失去一切，承认自己的可笑然后再跟这个世界同归于尽吗？”

神主温凉的声音语气一如既往的让人迷醉，且耐心慈爱，但话语里却又带着些嘲弄。

“如果这是你想做的，我愿意给你机会。可是——为了这个必然会让你失望的徒劳，你要付出多少代价你知道吗？”

“熙照，你想好了吗？”

叶言学心头传来一阵沉闷的疼痛，他自认是个靠不住的，但一千年前，他确实选择了生扛，将那些回顾起来比生不如死更加痛彻骨髓的苦难生吞下肚整整五百年，然而如今又五百年过去，他再看这个由神木熙照救赎过的世界，只看到了——必然失望的徒劳。

难怪神主温凉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问他是否想好了，因为早在傻木头熙照诞生之前神主就亲身经历了何谓“可救，却不可赎”，最后得到了一个无比失望的结果。

那么这一次呢？叶言学想。

连自身尚且难保的他，一个身负难以承受之重神力的肉体凡胎，宿命又要将他推到哪一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