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一碗肉汤

远在异界花都的顾长安正怀抱着那只当日在雪境被他和叶言学救下的小奶狗，趴在万灯殿的露台上俯瞰花都。

这里很美，与人界迥异的那种繁杂却欣欣向荣的美，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白日的原因，总是灯火通明的花都，似乎也没有疲惫。

苝欢是怎么在这里度过百年的光阴呢？顾长安边给怀中小狗顺毛边想，这一百年里他有没有想过嵯峨巍，有没有想过回家呢？

“说起来……”顾长安嘟着嘴，十分憋闷的样子，“我是不是该跟他……说声对不起……”

“小郎君在想什么呐？”十分会来事儿的小长右受命照顾顾长安，这些日子一直尽心尽力，两个单纯的小东西处得蛮好。

“长右，你们城主这些年在花都开不开心？”

小长右拧着眉头，小老鼠似的爪子挠了挠脸，这问题有点超出它的理解，于是它坦诚问道：“城主大人什么样算开心，什么样算不开心呢？小奴看来城主大人这些年都是那个样子，温和但又很威严，说不上开不开心。”

顾长安想了想，“记得蘭殿下在万灯殿的时候吗？那段时间你们城主总是笑，还老做一些愚蠢的事！依我看……他那时候就挺开心的。”

“啊？”知道了这个事实的长右受到的打击不小，因为这就说明，它的城主大人，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开心过啊！

顾长安从它的表情中懂了很多，小大人儿似的叹气摇头

：

“我想……我得跟他道歉。”

“道什么歉呢？”

顾长安抱着小狗，黑亮的圆眼中有些难言的苦涩，“做错了就该道歉……长右，我那时候太小了，又无知又愚蠢，还那么容易……嫉妒。”

小长右连忙摆手：“小郎君别这样说嘛！小奴觉得小郎君是个很好的人！”

“我说的是真的，我不是个好人。”顾长安很难过地垂下眼帘。

花都百年，人界十年。

苝欢被逐出嵯峨巍后，顾长安没有一天不在想他，那些太过复杂的怨恨和嫉妒在十年中夹杂着无与伦比的悔恨，将他折磨得宛如身处炼狱。

“从我记事起，我就只有姐姐一个人。我不记得大哥是怎样的一位英雄，对我来说姐姐就是我的英雄。所以我不喜欢她的关心分给别人，我怕她被抢走……她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了。可我忘了……”

忘了苝欢也是他珍惜的亲人，忘了曾几何时，小小的顾长安拿出过所有勇气和爱去保护那个弱小的黑犬。

顾长安摇摇头，似乎也在扼腕着那段太过遥远的曾经。

“小长右，你们城主最爱吃什么你知道吗？”

小长右整了整帽子，站的笔直，它觉得顾长安的这个问题是在鄙视它这个贴身伺候城主的花都第一要员！

“当然是平憾浆！那是妖界的酒鬼狌狌一族酿的，据说能平心痛！”

“平什么？”

“心痛！”

顾长安哑然，然后颓然垂首，“傻长右，

经常喝只能代表你们城主常常痛，并不是最喜欢……他最喜欢的是羊肉汤。”

小长右大为震惊，似乎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那高贵的城主大人怎么会喜欢如此接地气的平凡食物。

顾长安失神地喃喃道：

“我却不喜欢，我觉得那汤有股膻味儿，世间名贵的饭食多了去了，我从没领过他的情。可长大后我才知道，为什么苝欢日日都要炖两碗羊肉汤送去我和姐姐的住处。”

顾长安看着远处的绯色灯火，少年意气的眼眸中有些异样的沉痛。

“大抵对于他而言，羊肉汤是这世间最珍贵美味的东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