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灵(一)
天光二十五年,落雪成冬。
慕成谙满身是血的倒在神罚台上,只有一贯提剑的右手还能动。
周遭人群攒动,各界尊者纷纷祭出灵宝结出小世界保护自己,那些人看着她,有憎恨,有惋惜,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你可知罪?”圣地月主师珩之手持主罚权杖,无情的指向她。
慕成谙无视一切的幸灾乐祸,强撑着自己站起来,冲师珩之桀骜不驯的挑眉:“我无错。”
谋权、夺利、成名,以及摘得师珩之这轮清冷的天上月,她不信这天下间只有她慕成谙动过心思,只不过这四件事只有她做成了罢了。她何错之有?
若非天魔在最后一刻反水,昭告天下他们二人的联盟关系,害她被圣地扣住,凭修界这群蠢货也配讨伐她?
“冥顽不灵。”
师珩之冷眉而对,黛袍一震,只见黑云漫卷,擎天杖一挥一落间,万数流火天光刺破云翳将女子抓入半空。
繁密神圣的符文裹着滚在她的肌肤上,那灵火不会留疤,却能舔舐灼烧她的每一寸骨髓,烈火淬灵,焚骨断妄。
灵火中的女子流出一层又一层的血汗,却硬是咬着牙一声未叫。半刻后只听“砰”的一声,一个浑身浴血的人被重重扔回来,神罚台上荡起阵阵雪粉。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师珩之言语淡漠,对她的一意孤行视若无睹,倒是他身旁的望舒坐不住,急道:
“成谙,私养天魔与其交易是大罪。快认错,不到第九道天罚便还能活!”
活?她还活得了吗?
慕成谙费力的撑起身子,扫视着台下众人...
因为嫉妒数次暗下杀手的柳惜惜、与她隔着杀兄之仇的柃木仙子姜茸,还有她的一生之敌巡灵司主使沈知拂......更不论那些被她灭门的仙门世家子弟,这些人中随便拎出一个都不会放过她。
沈知拂出乎意料的最先撤去结界,竟向前一步冷声劝告:
“慕成谙,德不配位必遭天谴,你现在回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听起来好像很关心的她的样子?
“德不配位?”慕成谙像是听到了天下最大的笑话,冲沈知拂笑的癫狂又疯靡,“你在说我,还是你们?”
她的凡人养父母曾对她说过,这修界能人辈出亦弱肉强食,他们要她莫问求仙路,莫做人上人,只安心做个农户的女儿便很好,一世安乐,胜过成王成圣。
可她生来不甘心不认命。她有一双能看见魔物的眼睛,有拿起剑便能挥出剑意的剑骨,她不比任何修仙门派的弟子差。可只因修仙散户的身份,她便成了谁都能打断骨头、剜肉凌.辱,肆意扔入荒境任自生灭的蝼蚁。
她虽在荒境中寻得天魔,与他缔结契约,可她所付出的并不少,这十年中的每一步她都走的艰涩无比,困难重重。可世家子弟靠着师门与家族,轻而易举便能突破修为,当上道君,被称仙子。
究竟是谁道貌岸然、德不配位?
“不知悔改,自断活路。”
沈知拂面色冷凝,眼中神色不明,最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重新结起结界,不再看她一眼。
慕成谙抬起头看,只见第九道天罚已开始在头顶流转。
真好,终于结束了。
她已经累了。
“求我,我便带你走。”
“主人。”
不知何时,天魔的声音出现在耳边,一道若影若现的绛红色身影走到台前。盂南阙如清风明月般立着,手中盘着一串神袈珠,眼神中的贪欲与阴鸷占有却丝丝绕在她的颈上。
这就是将她陷害到如此地步的罪魁祸首,是她用十年时间与为数不多的真心养出来的南阙公子,也是她亲手从荒境放出来的天魔。
慕成谙偏开脸,当他不存在。
盂南阙也不恼怒,依旧用那无辜温润的模样看着她:“你能依仗的只有我。”
“安稳留在我身边,今日一切皆可抹去。”
“是么?”
她声音很轻,却嘲讽十足,“我若非不留呢?”
“滴答—滴答—”
慕成谙的黛色衣袖上不住的滴落血珠,眼中逐渐弥漫狠戾之色。
“遑遑修仙路,不过是无能宵小之辈的斗兽场。”
慕成谙一双红眸扫过台下诸人,口中满是狂妄与死寂:
“今日,我便来给你们开开眼。”
下一刻,只见她右手突然奋力一挥,一柄上古神剑便应召而出,神剑嗡鸣之声,带着剑主的怒火与怨气,朝着盂南阙的位置极速破空而去。
“燕支。替我杀了他!”
此刻隐于暗处的男子动动手指,上古神剑便顷刻于他心口两寸之前碎裂,盂南阙挑起眼眸:
“你以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