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
轻应了一声。
公主府。
屋外寒风凛凛、初雪覆地,屋内热气缭绕、水汽氤氲。
芙蕖端着一碗热粥,掀开了层叠的纱帘。
谢宜合眼背靠着浴桶,被水雾洇湿的发丝粘在苍白的脸颊上,在听见声响时,缓缓睁开了眼睛,眼中血丝未消,在热气蒸腾下,莫名涩疼。
芙蕖:“公主,您久未吃东西,先喝些甜粥吧。”
谢宜接过瓷碗,手臂小幅微颤。
见状,芙蕖说道:“公主怕是被冻着了,还是让奴婢来……”
“不用。”谢宜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稳住自己手,勉强用了大半碗粥。
一侍女提着一小篮子娇艳欲滴的红色花瓣进来,正准备放进浴桶里,冬日里鲜花难得,好在花房里还育有一些。
谢宜胃里又是一阵翻腾,或许是花瓣红得太刺眼,又或是那碗粥太甜,那股恶心作呕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她堪堪按捺住,皱眉道:“不用放这些花瓣……你们都下去吧,不用在这里伺候。”
“……是。”
待人都退出去后,谢宜才捧起水拍了拍自己的脸,再低头,水面上印着一张惨白面容和一双赤红眼睛。
恍惚、陌生……却又不该陌生。
在冷宫时,她日日夜夜拼命练武,她一遍遍熟读那些毒药医书,不是为自保亦没有生出一颗医心来。
十年,仇恨血债覆盖缠绕,不曾消弭。
曾经,每一次她抬头望着那一隅四方天空,每一晚睡前凝着那暗暗黑夜,她脑中想的都是该如何报复。
如果她没有被放出来,没有结识温雁,如果她没有走上如今这条路,没有用这样的方法扳倒苏家,她亦不会甘心永拘于冷宫之中,而不作为……
苏笃已死,苏家被抄,牵扯其中的人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
谢霁雷厉风行,第二日便下旨料理这些事情。
散朝时,殿外雪势稍停,内侍正在清扫宫道上的积雪,往外走的朝臣大都默不作声,他们中的一些人或多或少都和苏笃有过往来,如今要是多嘴说错了什么,指不定会被一道收拾。
走出大殿,谢宜心里想着事情,不由地有些出神,待回神时,才发觉前头原本簇拥在一块的人群,莫名朝两边散开,给她空出了一条道来。
那些个朝臣有意无意投来的目光满是打量或是探究,谢宜淡定受着,面不改色地穿过空道,朝宫门走去。
在场的人都是耳听八方之众,苏笃死在了大理寺狱中,用简单一句‘捱不过刑法’便一笔带过,但不代表朝臣们不知道那两天一夜是谢宜亲自动手将人拷打致死的。曾经风光无两的齐国公,如今却被她以极其惨烈的方式折磨而死,面对这位久安公主,他们是不能再用往日的目光来看待她了。
另一边,谢霁下朝回到勤政殿,忽觉一阵眩晕,摇晃着朝前扑去,惊得身后的孙直赶忙上前搀住他,“陛下!”
谢霁稳住身子,抬手捏了捏眉心,听到孙直正叫人去请太医,他开口打断道:“不必去找太医,朕无事。”
“……是。”孙直应着,“陛下昨夜没有休息好,想来是累了,奴才让人伺候陛下歇息吧。”
眩晕感逐渐散去,头脑已恢复清明,谢霁摆摆手朝殿内走去,吩咐道:“命人去端盏提神的茶汤来。”
“是。”
谢霁坐在椅子上,接过茶盏,问道:“派去公主府的太医怎么说?”
孙直:“陛下放心,太医说乐康公主是一时急痛攻心才会晕了过去,便无其他大碍,静养一段时间就好。”
昨夜谢昭离开大理寺后,跑到兴庆宫中闹了一场,控诉谢宜的行为。
谢昭身上有一半苏家血脉,若想独善其身,对待此事最好是闭目塞耳、不言不语,谢霁只得下旨将她禁足在公主府中,谁料她被送回府后就晕了过去。
谢霁暗暗叹了口气,或许他过去不该那般娇惯谢昭,空养了一身脾气,却如此经不住事。
而谢宜……她的心思,在她主动请旨负责案件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个大概。
总归是要有人处理这件事的,不妨成全了谢宜,他也想知道,他的这个女儿会做出什么来。
谢霁放下手里的茶盏,低头看向桌上的一册奏折,述事的奏折在上朝之前就交到了他手上。
他想要的结果已经呈到了面前,他不会费时费事去深究谢宜在这过程中用了什么手段。苏笃反正是要死的,不过是早一些晚一些。
但谢宜下手之狠,的确超出了他的预料……
“陛下。”内侍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宁妃娘娘来了,正在殿外。”
谢霁:“让她进来。”
“臣妾给陛下请安。”苏月檀穿着毛领冬装,恭敬跪在地上行礼。
“起来吧。”谢霁说道,“外头正下着雪,你怎么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