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
徐太傅逝世,太傅位空置,春节后谢霁下旨将杜衡擢拔至太傅。
谢昭已年满十九,谢霁也下旨许她出宫立府,赐了座新建的公主府邸给她。
冬雪渐消,元宵节过后,朝廷规定给官员的寒冬休沐日也就到期了,朝会恢复,谢宜和谢昭得随其他官员一同上朝,宫里的尚衣局早早将制好的官服送到了公主府。
近来化雪,最是寒冷,谢宜盘腿坐在软榻上,小火炉上烹的新茶正在咕噜冒泡,用秋猎时带回来的糯米香叶和嫩茶叶混在一起制成的香茶,煮开后清香袅袅,充盈整个屋子。
芙蕖:“公主可要试一试,万一有不合适的地方,也好改一改。”
“尚衣局是按照量好的尺寸做的,应当错不了,不用试了。”谢宜漫不经心地回答,品了口热茶,没有看那官服的模样。
上朝便意味着要掺和进朝中官员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网中,谢宜心中暗自期许能从中获得扳倒苏笃的契机。但又害怕,谢霁把她和谢昭置于同一境地,可她和谢昭是天上地下的不同,她这块磨刀石,那天一不小心‘咯嘣’一声碎了,谢霁也是不在乎的。
……
朝会结束后,百官走出大殿,几人成群,结伴而行,小声谈论方才朝会上的事情。
“陛下对两位公主真是不偏不倚。”
“李大人真是这么觉得?”
“哎……”那位李大人的声音越发低了,“我怎么样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想让我们这么觉得。”
谢宜登上停在宫门口的马车,挨近的几位官员拱手同她道别,谢宜笑着礼貌颔首回应。
车帘落下,谢宜敛去脸上笑容,刚才的朝会……
靖国每隔五年举办一次隆重的朝贡日,周边接壤的小国部落,以及多年前战败的周国届时都会派遣使者到京城来,除进贡之外,也是为了维护靖国与各国的关系。
距上次朝贡日已过五年,今年的朝贡日定在夏初时分,操办朝贡日是件要事,谢宜和谢昭上朝几日,谢霁觉得应该拿件像样的事务给她们练手,便让她们两个协助温雁和杜衡筹办朝贡日。
又是这么个分法,杜衡和谢昭负责朝贡那日的庆典,她和温雁则是负责接待来朝各使者并为他们安排住处。
谢霁这么分工,绝不是随意而为。
谢宜想,谢霁若是想让人指点辅佐谢昭,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谢昭的亲舅舅苏笃了,每个人的立场都可以随着利益时时而变,但谢昭与苏家那是在一条绳上的,相比于杜衡,苏笃不该是更好的选择吗?
而谢宜自己呢,谢霁一次又一次把她和温雁绑在一处,又是为了什么?
第二日是休沐,温雁让人来公主府递话,邀她见一面。
冰雪消融,解冻后的湖水澄澈如镜,映着湖上长桥,映着桥上人影。
桥头湖边,是一片开得正盛的黄蕊腊梅,远远看过去,如一颗镶嵌在明镜边上的黄色琉璃珠,悠扬清冽的琴声自梅林传来。
走下长桥,负责带路的祁煦停住脚步,不再往前,他侧身退至一边,对谢宜说道:“公主,殿下在前面的亭楼等您。”
梅林边设有一座不大不小的亭楼,垂下竹帘,亭中弹琴之人影影绰绰。
谢宜缓步朝着亭子走去。
温雁今日穿了一身浅蓝色衣袍,头发用一根极简的玉簪子束着,他坐在琴案之后,微垂眼眸,目光落在身前的碧梧古琴上,指尖起落,抚拨琴弦。
身后的墨发被风轻轻带起,飘飞的明黄腊梅落在衣袖之上,整个人如身披月华一般,玉润冰清。
谢宜呼吸微微一滞,量重山那夜她没瞧见,温雁弹琴原是这般模样么……
在舒缓清幽的琴声之中,谢宜的心绪反而乱了。
最后一声琴音落下,温雁起身,拂去身上的花瓣,眸光转向亭前的谢宜,“公主。”
谢宜回神,强静下心来,淡声道:“殿下。”
湖边另一处亭子里,奚濯大半个身子都探出木栏外,只为将对面的情景瞧得真切些,祁煦坐在亭中桌旁,瞧着奚濯那副模样,不由地开口道:“你消停些吧,你就算把整个身子都探出去,也看不清对面的。”
奚濯叹息一声,重重坐回凳子上,“都怪这两座亭子间非得建这么远。”
祁煦:“我说,今日殿下是来和公主谈正事的,没什么有趣的事,你非得跟来作甚?”
奚濯反问道:“你不觉得殿下不对劲吗?”
祁煦:“哪不对劲?”
“殿下要与公主商议事情,这没什么不妥,但为何非得选这么个风花雪月的地方。”先前奚濯和桑厌并没有将量重山的事情告诉过祁煦,似真似假、尚未敲定的事情,还是不要传开为好。
祁煦:“风花雪月,你怎么会冒出这么个词来,此地静谧又少有人至,在此处谈事,没什么不妥。”
奚濯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