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为富不仁,铁公子梳拢钱贵姐,不怒自威,童自大惧怕河东狮
,跪者哭求说:“我跟随姑娘这几年,蒙姑娘恩典,如此待我,我何敢欺心?刚才见姑爷的样子好笑,实在忍不住,笑了一声,哪敢有甚私情别意?求姑娘开恩饶恕吧。”
这几年来,铁氏骂也舍不得骂她一句,一时如何打得下去?见她柔语悲啼,似梨花带雨,心中暗想:“这个妖货,我看了这个样子,还疼爱得了不得,何况男子汉见了,可有个不爱的?这个祸根放在跟前不得,我恼后无眼,看不见许多。古人说:老虎还有打瞌睡的时候。倘若弄出事儿来,那时候懊悔可就迟了,不如趁此时打发她走吧。主意定了,就说:“在我眼前,怎许你弄鬼?我养了你几年,也不忍打你。你只收拾收拾,打发你别处去吧。”仙桃痛哭起来,说:“我服事姑娘几年,蒙恩抬举。今日并非有心,姑娘如何就要弃我?情愿让姑娘打死,我也是不愿出去的。”铁氏见她哭得伤心,胸中也觉惨然。只因醋意横在胸中,就违着心,一定不允。那丫头知道不能留了,虽然也感她几年来相待之恩,却也惧怕触了她的怒火会遭来无妄之灾,磕了个头,哭着收拾自己的衣服被褥去了。
铁氏听她哭得悲惨,心中也好生难过。叫了一个家人叫童佐弼的过来,吩咐说:“把这丫头带到媒人家去,不拘身价,拣个好人家让她做媳妇儿去。不可混配了人,坑了这孩子。"童佐弼答应,领着出去了。
铁氏又在沉思:“剩下这三个像样的丫头也是祸根,万不可留在身边。”就在家中选了三个无妻室的仆人,即日配了下去。单留两个丑婢,一个名葵心,一个名莲瓣,在身边使用,这才放了心。
童佐弼领了仙桃到媒人家来,因见她生得有几分姿色,主母又吩咐过不拘身价,思量着要在她身上发一注横财,就暗暗与媒人商议,许她加一酬谢。媒人说:“非卖与门户人家,不得重价。”适逢钱家要买丫头,讲明身价银子八十两,就卖到她家去了。媒人分了八两,童佐弼落下六十两正,只拿了十二两银子来回铁氏的话,假说受了财礼十二两,嫁与江西一个木材商做儿媳妇去了。铁氏听得,心中惨切了一会儿,听说是给木材商做儿媳妇,倒又替她欢喜。
那童自大被打了这一顿出来,到书房中暗想:“我一个大财主,谁不敬我三分?我这样小心奉承她,倒还这样凌辱我。我见她就怕,是没奈何的了,难道官府衙门也怕她不成么?我去告她一状,后来或者会好些,也不可知。别的大衙门我不敢去,我到县里去告。"又想:“这个状子不好雇人写的,就用口诉吧。"又一想:"不好,一堂的人听着,怎么好说被奶奶打了,不怕人笑话么?"踌躇了一会儿,猛然想起:“我那姑表大舅魏如豹,他现当着上元县刑房书办,何不去同他商议?”又一转念:"只怕他护着表妹,未必肯管。"又一想:“什么相干?做衙役的人,正像世人说的,公人见钱,如苍蝇见血。只要有几个钱给他,告他的娘他还未必管呢,何况远房表妹?我许他个厚礼,他自然肯为我出力。”定了主意,就到魏家去寻魏如豹。
到了魏家,只见他哥哥魏如虎迎了出来,说:“舍弟不在家,妹丈请里边坐。"童自大到了厅上坐下,魏如虎问:“老妹丈寻舍弟有什么事儿?”童自大说:“寻他说一句要紧的话。”魏如虎说:“他衙门中有事,清早起就出去了,要到傍晚方得回来。若要寻他,明天绝早到县门口就见着了。”忙进内捧了两盅茶出来,让童自大吃着。又问:“老妹丈有什么要紧的话,也可以对我说得么?”童自大叹了一口气,将护领卷下,伸着脖子给他看:“请验验伤痕。”魏如虎见都是指头粗的紫印,肿得老高,惊问:“什么人敢大胆打老妹丈?了不得,了不得!"童自大说:“还有谁,就是令表妹了。”就把无心看了丫头一眼被打的话说了一遍。魏如虎大怒说:“岂有此理?妇人竟凌虐起丈夫来了,天地间哪有这样的事儿?不要怪我说老妹丈,你太不济,容她如此放肆。要是我么,哼。”
他这话还不曾说出下半句呢,只听得屏门后面他妻子接口问:“要是你,就怎么样呢?”他说话的时候手中正拿着一杯茶,听得了这一声,打了一个寒噤,把杯子掉在地下,跌得粉碎,面上竟失了色,结结巴巴地回答:“要是我,我就咬着牙死死地捱着。”童自大暗暗含笑,上前作了个揖。那夫人回了一福,把眼睛望着魏如虎瞪了一瞪,他吓得低着头,面如死灰。童自大见不是好光景,也不再坐,就辞了出来。
魏如虎送到门口,伸着舌头小声地说:“幸亏倒是没说什么别的话,造化造化!”童自大笑着说:“我看你比我还怕,你怎么先又说那硬话?”他忙伸手把童自大的嘴捂住,说:“我的少祖宗,你悄声儿些,不要替我惹祸。"因附在他耳朵上低声说:“怕老婆的人,难道硬话也不许说一句么?”二人哈哈大笑,一拱而别。
童自大回家,见四个标致丫头都不见了,只剩下两个丑丫头,又不敢问。晚间见铁氏恶狠狠地睡了,他在床角穿着衣裳蹲了一夜,也不敢睡。第二天起个大早,悄悄儿下床,出来看见童佐弼,私下问他四个丫头的下落,方才知道三个配了家人,仙桃已经卖去。他恨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