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重别离

随着黄昏到来，宗门大比也轰轰烈烈地落幕。

还有两个时辰“绫月上仙”就要进入玄霄洞，这会儿她正在绫月阁收拾东西。

而方掌门却不选择去见见女儿，独自在景随云的麒麟阁喝起闷酒来。

院子中一棵挂满红色绸带的巨树突兀地立在白墙黑瓦之间。

他抬头望向穿过长长走廊向他走来的景随云，又吞下一口烈酒。

“随云啊，我这次没有坚定维护月儿，你说她会不会恨我？”

“我觉得不会，我看那小傻子收拾行李时倒是挺开心的，一直念叨着什么‘自由了~自由了’。”

方天桉转头望向那棵树，借着酒劲道：

“那退亲之事你想好了吗？”

“回掌门，弟子已经想好……”

“那么我这便去姻缘树下抹去你们的名字，孽缘还是早早斩断为好。”

“弟子已经想好，不退婚了。”

方天桉有些错愕。

“你忘了！先前绫月为了收徒，可是结结实实捅了你一剑！”

“我当然没忘。”景随云抚向胸口，三年前他担心方绫月安危，阻止她去妖兽战场，却只得到一句冰冷的“挡我者都该死。”

那一剑以他的修为可以躲过，但他不想躲。

那剑也刺破了他对方绫月抱有的最后一丝希望。

“你不必顾及我，当年我看你们两小无猜，便贸然允了夫人的决定。” 方天桉已经行至树下，念动寻物诀，想找到自己当年给两个孩子挂上的姻缘红绸。

“我也明白绫月自被接回宗以来，几百年性格变得跋扈阴郁。”

“近几个月失忆后她才有所改变，但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变回去。”

“你是我最喜爱的弟子，我也须得对你的终身大事负责。”

“你也不必将自己死困于儿时那十年的光景。”

景随云摇摇头，按下了方掌门施咒的手。

“她先前的所作所为确实让我有些陌生。”

“可是近几日，我有一种错觉，曾经的方绫月，回来了……”

“我喜欢的，一直是那个亦花村的小傻子。”

“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赌。”

他从怀中掏出一只枯黄的草编蚱蜢，小心翼翼地放入树洞，而另一只已经在里面安静地等待，不知何时放入的。

“此次大比结束你还要离开吗？”

“是啊，弟子生性喜爱自由，这天屿宗困不住我。”

“今天就走？”

“今天就走。”

“你这小子真是无情！绫月一走，连师尊和天屿宗都不值得你留恋了吗？天天去凡间鬼混！”

方天桉故作生气地敲了敲景随云的脑袋，他晃着躲开了。

“师尊此话差矣，弟子在凡世游历期间也没闲着，每年都会回亦花村祭拜师母。”

“是啊，那件事之后，已经过了几百年。” 方天桉抬头，在等月亮升起来。

“老夫也是最近，才恍惚有回到那时的感觉，多亏了绫月……”

“还说我困于那十年呢！我看最走不出的就是你老头子！”

风乍起，红绸动。

月光洒下，不知不觉已经是告别的时辰。

二人相顾无言，斟满酒杯，几杯下肚挥手告别。

一人上仙山，一人入凡尘，背影皆落寞得有些相似。

……

“下雪了！”

零站在玄霄洞口，用手轻轻接着片片落下的雪花。

今年冬天第一场雪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到来，仿佛无数扯碎了的羽毛从天空翻滚而下。

与其说她喜欢冬天，倒不如说稀罕第一次看见云津下雪的经历。

山林间的地面留下了淡淡的脚印，她提着小灯，照亮了身边一小片温暖的空间。

在微风的吹拂下，树枝上的雪花轻轻摇曳。

小白刚把最后一份包裹放入洞内，那里面放着这段时间她研究的魔法道具和喜欢的小零食。

禁足不能与人一同，但可以带宠物，它说什么也要陪着主人一起。

江应看站在雪地中央，身上的衣服早已落满雪花，他却像意识不到般无动于衷。

他口中呼出热气，指尖被冻得有些发红，愣愣看向零的方向，眼中多了些迷惘。

世界白得荒芜，雪中的少年看起来也孤独极了。

正如她初次见到他时的那样，她又想起他缩在树下无助惶恐的样子，心头一紧。

将自己身上的白大氅给他披上，那提灯也到了他手上。

她犹豫了一会儿，那几个字如刀割般跃出喉咙：

“江应看，再见了。”

终是要道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