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辗转数日,厉少愚再未露面。阿莱苦等不来,枯坐家中胡思乱想,直到真正坐不住,才出门奔走找人。短短两天,把公寓、央行、百乐门、甚至是丰阳馆,都仓促地逛过一遍。
遍寻不到。
她有错,不该使小性,难道他厉少愚全对?呵,销声匿迹是想退婚吗?是个人就有脾气,她也有,可一个大男人,气性那么大,怎么不气死他!
看不见听不着,丝丝缕缕的愁绪缠绕阿莱,度日如年呀!没办法,只好厚着脸皮继续找。
再至丰阳馆。
陆刈麟坐二楼靠窗处,侍应端来托盘,把几样寿司、生鱼片、天妇罗、味增汤摆上桌,再给他斟杯清酒,道过请用才退下去。他正等人,打眼一瞧,见楼下那道身影有几分眼熟,试探地喊郑小姐。
阿莱闻声,左顾右盼一阵,昂起头,终于发现他:“二哥哥!”
陆刈麟点头一笑,心说此地并非善堂,她一个小姑娘随时有被骚扰的风险,看样子也是心神不定,不走,却在门前张望。到底是为什么?
遍扫周遭,始终不见厉少愚的身影,陆刈麟关心地问:“怎么自己来啦?上来坐会儿。”真想不明白。
想着病急乱投医,阿莱应声上楼,在侍应指引下找到陆刈麟,从善如流地放下手包,在他对面盘腿坐下。
“少愚呢?”
“没来——”阿莱犹豫着,要不要把事情告诉他?半晌,嗫喏道:“我们吵架了。”
“你来这里找他?”陆刈麟放下酒杯,整肃坐姿,以长辈的口吻:“你把事情告诉我吧,要是那小子的错,我帮你说说他。”
阿莱也想倾诉,可是不敢。对面坐着的可不是什么知心大哥,而是她爹盖章过的“危险分子”!况且私事上,知道的人越多,他们将来越难堪,人到任何时候都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阿莱自诩是个飒利人。
拿得起放得下,痛苦忍得;实在忍不得,也不会一遍一遍重提。
当下推却道:“一点小事,不劳二哥哥费心啦!”
陆刈麟将信将疑,因他也有心事,所以略过不提。把菜单递过去:“看看喜欢什么,都点上。说起来我还欠你一顿酒,今晚你要是不着急走,我们就在这里销帐。”
阿莱近日食欲不振,正想吃些清淡菜品,翻开菜单一看,大多都能接受。随即轻声笑道:“二哥哥请客,那我就不客气了!”
“点吧,别跟我瞎客气。”
阿莱不吃生鲜,怕不干净,对天妇罗倒是独一份的钟爱,随意点上几样后安心等菜。
趁上菜空隙,陆刈麟问:“你现在方便吗?”
阿莱不解:“什么意思?”
陆刈麟凝望着她,实实在在道出困境:“我最近有点事拿不准,瑾儿让我找你看塔罗牌。”
瞅见她惊讶,忙为自己找补:“是不是没我这么大岁数的找过你?也是,你太小啦!还是个小姑娘,能有多少阅历去帮大人解决问题?其实我也觉得荒唐,但人生在世,有很多事是说不准的,甭管付出多大努力也无法左右结果,所以只能用神学找个慰藉。”
原来他也是病急乱投医。
非人力可左右的,不就是感情么?接待过的问卜者,但凡年纪稍长、地位稍高,占卜前都有这番说辞。像是对过稿。阿莱早已习惯。
结合厉少愚昨日所见,阿莱几乎能肯定,陆刈麟与她同病相怜。这样的光景,谁敢想?位高权重的陆先生,竟也会为情所困。
陆刈麟又说:“要是没带就别算啦!我再想想。”过往三十六载里,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羞耻,可笑。
阿莱的紧张不比他少,一颗心忐忑不已,极想八卦。沉默良久后,开口询问:“方便说说是什么事吗?”
“你先看,我想知道这事能不能成。看完我再决定告不告诉你。”
“好。”
阿莱不敢再问。先在桌上开辟出半边空处,然后从手包里掏出塔罗,是厉少愚画的那副。打乱洗牌,问的是非题。
陆刈麟抽出三张,分别是——逆位节制、正位审判,正位高塔。
不信神佛的陆刈麟,哪里知道牌面的意思?但觉高塔带来扑面而来的压抑。他认出来了,“少愚画的?”
阿莱垂眼思忖,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映出一小扇阴影。翻出底牌,竟是一张逆位死神。这副牌的牌灵是女祭司,底牌通常是最重要的补充信息。一遍遍确认过后,答案依旧是最最典型的“好消息”“坏消息”。
阿莱无从开口,单是问:“你能看出来?”
“怎么不能?这是典型的内生性抽象派,几年前在国内艺界掀起过一阵风潮,少愚绘画是我教的,要是我没记错,兴起的时候他还没去留洋。”
因与父亲八字不和,陆刈麟随母姓。陆家是艺术世家,姥爷素有“工笔画重彩泰斗”之称,陆刈麟自幼受其亲传,亦精于吴门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