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变故

女人看起来很无助，她盯着眼前沈星回那张白皙的脸颊，第一次忽略了哭闹不止的小儿子，干燥的嘴唇被她舔了又舔，嘴里也没能吐出一个字。

沈星回隐隐察觉到不对，皱着眉率先开了口：“爸他怎么样了？腿怎么会受伤？”

陈芳目光闪了闪，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心虚，她没说梁英受伤的原因，只死死抓住了沈星回的手，生怕她挣脱似的。

沈星回与她对视着，陈芳狼狈地错开了视线，突然哭了起来，“星回……你爸他伤得很重，需要做手术，咱们家……咱们家实在是没什么钱了！”

沈星回看着她，预料到她要说什么，很想让她在此刻停嘴。

陈芳又将目光移回来，重新落到她脸上，“星回，我和你爸想了想，你是女孩子，就算学习好又能怎么样呢？就算你未来发展的再好，不也是要嫁人的吗？一旦嫁了人，你就帮不到家里了……你高中的学费那么多，如果继续供你读书的话，你爸那条腿就没钱治了，他的腿恢复不好，以后怎么工作？那咱们家就彻底完了，你明白吗？”

沈星回盯着她，目光有些空洞，不知是不是太过震惊了，半点反应也没有。

见她这么平静，陈芳反而心里不踏实，“星回，妈知道你聪明，是这个家拖累了你，但人不能这么自私啊……”

沈星回并不打断她，难得很有耐心，静静地听她说着：“而且，你就算继续上学，以后考了个好大学，咱家也供不起啊，你想过没有，一旦我们把你供上去了，你弟怎么办？他还那么小，他也要上学的啊。”

沈星回终于出声：“我没让你生他，是你自己决定生下他。”

她的眼眶蓦地红了，眸中的情绪终于有了起伏，语调是从未有过的冷淡。

“我不生下他，你爸怎么可能跟我好好过日子？我生他也是为了你！你以为梁英为什么会让你留在这个家？”

陈芳松开她的手腕，沈星回那处皮肤红了一圈，已然留下了痕迹，她自己却不在乎，只嗤笑着道：“别说什么为了我，你既然生了我，就有养我的义务，如果没这个能力，你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

难道她生下来，就是来人间遭罪的吗？

“你——”陈芳说不过她，又来回说那些车轱辘话：“沈星回，你知不知道我生你的时候有多不容易？我是你妈，你是我女儿，是我给了你生命，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养你这么辛苦，你不知道感激也就算了，怎么还敢跟我这么说话？”

陈芳不讲理，只要吵架她就会强调自己的付出，却看不见别人正在经历的苦难。

沈星回忽然觉得自己好累。

这一刻，她的那些努力与期待都成了笑话。

沈星回直视着陈芳的眼睛，“你回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比起歇斯底里的陈芳，她看上去实在冷静太多。

陈芳喘了口气才说：“你下学期别去上学了，等明年成年了就找个活先干着吧。”

沈星回定定地看了陈芳很久。

她从未用这样冷淡的眼神注视过陈芳，陈芳竟感到一丝紧张，还生出些难堪来。

就在陈芳以为，她不会同意自己的决定时，沈星回深吸一口气，脸上落下泪来，说：“可以。”

陈芳诧异地瞪着眼睛，似乎完全没有料到沈星回会这么轻易就接受了残酷的现实。

她心里清楚，沈星回有多爱学习。

可是现在，她亲手毁了沈星回的一切。

沈星回感觉自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回到了卧室。

她反锁了门，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很想给沈知白打个电话，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事，但想起哥哥临走前说过的话，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哥哥寒假很忙，他有工作，自己不能打扰他。

沈星回擦去脸上的眼泪，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脑袋疼得厉害。

从陈芳抓住她的手腕，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时，沈星回就已经预料到，自己大概不能继续上学了。

生活在这里的每一天，她都做好了辍学的准备。

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了，沈星回还是会不可避免的感到心痛。

陈芳说她自私，可她从来都是最被动的那个，什么时候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过？

明明真正自私的，都是他们这些“大人”啊，可为什么到头来这么痛苦的，却只有她一个人呢？

沈星回哭了很久，眼皮都哭肿了，她也没有停下来。

她心里委屈，很想和陈芳理论，但她清楚的知道，就算今天分出个谁对谁错，她这个学也上不成了，陈芳从头到尾都没有尊重过她的意见，更没有考虑过她的心情，她不同意又有什么用呢？陈芳又不会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