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

他洗漱完毕，去一旁拿出了床褥，铺在了地上。

叶汝锦洗漱回来，宿砚已经在地上趟下了，他脑袋居在枕头中央，被褥严严实实地覆在他身上。

她眉眼含笑，看他阖着眼睛，眼睫密密地在脸上形成两扇阴影，皮肤闪着玉色光泽，整个人看上去乖巧得不像话，甚至有些滑稽。

叶汝锦掏出早已备好的荷包，在他的枕头旁边轻轻搁下，随即轻手轻脚上了榻。

早在前一日，叶汝锦和苏婉上了普华寺，给全家人祈了福。

这个荷包里面，装的正是给宿砚祈来的平安符。

叶汝锦躺在榻上，声音极轻，几乎是耳语道：“宿小砚，祝你岁岁平安。”

直到烛火熄了，耳边没了动静，宿砚才缓缓睁开眼，扭头便见到枕边那只荷包。

夜色漆黑，看不清荷包上面的纹样，只能勉强辨认上面手绣的线痕，他的心尖微微发烫，伸手将荷包攥在手上。

却猛然想起，自己没有给她准备任何礼物。

他暗自懊恼，扭头望向窗外的明月，听着她清浅的呼吸，久久难成眠。

叶汝锦醒来时，天刚刚亮。

扭头一看，地上的被褥空空荡荡，宿砚不知去了何处。

小翠把洗漱的热水端进屋，看见地上的被褥，她疑惑地出声：“姑娘，地上怎么会有被褥？”

她放下热水，走了过去，本以为是不小心掉在地上的一床被褥，走近一看，底下一共铺了两层厚棉被，上面还有一层盖被。

小翠大惊失色：“姑娘，你和姑爷......分床睡的？”

苏婉吩咐过小翠，让她适当提醒叶汝锦，要对姑爷好一些。

可没曾想，她家姑娘居然直接让人睡地上。

闻言，叶汝锦转过身看着她，将食指放在唇间：“嘘。”

“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道理。”

小翠翻开最底层的被褥，摸到上面一大块的阴冷湿意，语气焦急道：“这天正寒呢，地上寒湿尤其重，姑娘您看，底下这层被褥都被地气打湿了，谁睡在这上面，都有可能惹了风寒的。”

她将打湿的被褥放在架子上，好声提醒叶汝锦：“夫人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姑爷是你的救命恩人，可要千万对他好些。若是夫人知道你让姑爷睡地上，可不得恼了姑娘了。”

“小翠，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娘啊。”

叶汝锦正色道：“我和宿砚，从一开始就达成了约定，不然我们也不会成亲，这件事，你一定要保密，知道吗？”

小翠自小便跟在叶汝锦身边，是她最为亲近的婢女，叶汝锦想到日后，总不能次次避过这样的场面，索性将真相告诉了她。

小翠思索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叶汝锦的意思，惶惶问道：“姑娘的意思是，你和姑爷是......假成亲?”

“嗯。”叶汝锦颔首。

屋内的主仆二人正说着话，丝毫未注意到门外一闪而逝的人影。

宿砚天还未亮就起来了，以免吵到叶汝锦，他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先在院子里练完了剑，这才回来收拾被褥。

谁知，刚走近门槛处，就听到她俩的对话。

他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神色也逐渐黯去，移步去了门前的凉亭。

叶汝锦洗漱完毕，踏出房门便见到他，脸上不自觉漾起了笑意。

“你怎么坐这里呀，走吧，我带你去用早膳。”

叶汝锦想到他手掌的伤，伸手便去拉他的衣袖。

却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宿砚迅速往前移步，与她保持开一丈的距离。

她一时怔楞住，抬起眼睑，看向他并不太好看的脸色，试探着问道：“你、你昨夜没睡好吗？”

不知怎地，她能隐隐感觉到，他此时情绪有些低落，整个人多出了几分疏离和落寞。

他淡淡开口：“没有，我睡得挺好的。”

“我昨夜送你的平安符，你看到了吗？”

“嗯。”他颔首答道，伸手摸向那个被他系在腰间的荷包。

斟酌了一瞬，他问她：“叶姑娘，你为什么要送这个给我？”

说完，他停下脚步，双眸微垂，直直地看向她的双眸，像是要看进她的心里。

叶汝锦抬眸回望，他眼神黯淡无光，眼梢犹带着一些情绪，竟然像是委屈。

她走上前，执起他腰间的荷包，指着上面的竹报平安的图样，认真道：“你常年不在家，军中劳苦，还要在外面平息匪寇，平日里多有危险。你是我们叶家的人，我惟愿你，日日平安，事事顺遂。所以，我才给你准备了这份礼物。”

宿砚听着她绵软又诚恳的声音，知道她心里并非全无自己，终是心软了。于是主动摊开了左手给她看：“你看吧，都是皮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