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若没有沸水,那茶叶又与路边的野草有何区别
云容从角门出来后就在竹林中活动筋骨。
晚风吹得竹叶沙沙作响,深吸一口气,竹香味从鼻中沁入,蔓延到四肢百骸。
云容顿觉浊气消散,神思清明。
她左三圈右三圈地扭着腰,伸展手臂悠闲地往竹林深处漫步走去。
几声不明显的说话声从不远处传来。
云容隐在暗处慢慢地靠近声音的来源。
在夜色和风声的掩映下,不多时,她来到一处竹林尽头的假山旁。
闪身进入其中一座假山,透过岩石的缝隙往外瞧。
只见二十米开外的八角亭中有四个人正在小声说话。
几息过后,丫鬟和小厮退了下去。
亭中只剩下一男一女。
男的身形高大挺拔,虽蒙着厚重的白色纱布,但也丝毫不减他如玉的丰姿。
女的倒像是典型的江南美女,苗条纤细,扶风弱柳,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莫非两人是在此处幽会?云容可以确定及肯定。
孤男寡女的总不能大晚上出来晒月亮吧。
云容浑身敏感的吃瓜神经都开始骚动起来。
画面一转,沁竹亭中。
宁竹鸣和赵惜月在亭中石凳上坐定,亭中的灯光携风摇曳,在二人身上漾开。
过了一会。
李德端来茶盘和糕点,放好后,分别为宁竹鸣和赵惜月斟满茶水,
“公子,小的在竹林出口处守着,您有事喊小的。还有,您刚上了药,可别拆纱布。”李德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
“嗯。”宁竹鸣挥手让他退下。
见对面的姑娘欲言又止,心事重重,宁竹鸣率先打破静谧,温声道,
“惜月,你今日归来,一切可都安好?”
赵惜月抬头瞥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有些心不在焉,
“一切都好,我随老夫人在佛安寺念了半月的经文,也想明白了许多事。”
少顷,她秀眉微蹙,忧虑地问道:“刚进府,惊闻你昨日办差时伤了眼睛,可有大碍?”
宁竹鸣脑中交替闪过陛下的嘱托和林以正的提醒。
沉思片刻,带着试探的意味开口道:
“眼睛被毒物所伤,林太医已治疗过,一时半会恐难以痊愈。”
感受到赵惜月的异样,他心思转了转,接着说道,
“甚至极有可能落下终生眼疾,就算治好后,也只能勉强看清周围几丈内的景致。”
“竟如此严重。”赵惜月咬住嘴唇,犹豫着开口,
“我还听宁夫人说,陛下将你革职了?
“我不明白往日陛下那么器重你,此次你因公负伤,他为何不升你职反而革职?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奇怪?
今晚的赵惜月确实奇怪,往常她都不关注这些。
宁竹鸣心有疑惑,一只手反复摩挲着掌中的茶杯。
他极快调整好情绪,略显无奈道,
“陛下觉得我眼睛已废,往后也没什么大用,故而革职,好让我安心养伤。”
见他表情忧伤,说得不似作假,赵惜月蓦然伸手握住宁竹鸣另一只落在石桌上的手。
声音也带着哭腔,“竹鸣,那可如何是好?你没了官职又伤了眼睛,以后可怎么办?”
宁竹鸣何等精明,他眼下虽看不太清,但其它感官更敏锐。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赵惜月今晚的不对劲。
他隐隐猜到些什么......
一腔热情似被浇灭,凉意从心底升起。
赵惜月对他而言是特别的,她像一个火种点燃了他冰封沉寂的心。
清晰地记得她一年前刚入府时,被宁紫卿欺辱,她一声不吭默默地咽下苦楚,倔强又不服输像极了他。
他看不惯出声呵斥了宁紫卿,转身问她时,她雾气蒙蒙又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那一眼他知道自己沉沦了。
往后的日子,在他落寞孤寂的时候,赵惜月总会避开人群及时出现在他身旁。
他也会在她无助的时候出现,替她解围,努力成为她的依靠。
她担心送东西予人口实,他就送实用的银钱,不至于让她捉襟见肘。
她仰慕不攀附他人、顶天立地的男儿,他便下定决心闯出一番天地。
那天他清晰记得自己找父亲说:“儿有凌云之志,愿以己之才拼搏,无须祖宗荫蔽,遂自愿放弃世子之位,望父亲成全。”
父亲震惊又可笑地看着他,在他的再三确认下,终是点了点头。
对父亲而言,他冷漠自负,远不及宁子鸣讨人喜欢,自己的放弃也算是遂了父亲的心愿。
赵惜月将亲手做的紫玉兰香囊送给他,她记得紫玉兰对他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