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回京
楼阁绿瓦,突兀横出的飞檐下停着着一排云雀躲雨,轻耸扇翅羽翼,细啄浑身湿透的绒衣。
清风微雨,淅淅沥沥,即使阴雨绵绵,酒肆楼房依旧是茶客满座。其下过往皆是粼粼而过的车马,街巷里是川流不息的行人,商贩叫卖声不断,路人都面带惬意的笑脸,俨然一派盛世祥和之景。
其中一队低调奢华却不起眼的车马缓缓驶入人群,却还是被人注意到。茶肆楼阁临窗的宾客往下看了一眼,怪道,“这是谁家马车?怎这么多人,未听说那位贵人入京啊?”
“那是宋府的!”
一个声音随之答道,“前段日子,宋府那个被报错的大小姐,听说宋老夫人亲自去接人回来了,想来就是下方的车马了。”
“不过一个女娃罢了,派下人去接便是,宋家老夫人应年事已高了吧?这么远的路宋家大房的夫妇不去接,宋老夫人反而亲自去?”
“你管人家呢?”那个声音继续道,“宋老夫人虽已悬车之年,却身体康健,许是人越老越喜儿孙满堂,疼爱小辈,听到还有个嫡出孙女,可不得宝贝着来?”
“听闻宋老夫人常年礼佛,乃是一生行善积德之人,也难怪她这般长寿。”
“得了吧。”一中年男子嗤笑,他龇牙咧嘴地剔着牙,嘴里吐出一片茶叶,“九周山上的僧人那么多,活得比宋老夫人久的也没几个,要是诵经礼佛能保长寿不死,那些秃驴难道是成仙飞升了不成?”
众人闻之,哄堂大笑。
这话却让男子身后的人不满,怒道,“我朝素来供奉神佛,你竟敢不敬?举头三尺有神明,嘴上没个忌讳,小心哪日大难临头!”
“我不信自然不敬!”男子张目回瞪,粗眉飞入两鬓,一副粗犷凶煞样拍着胸脯,“老子祖辈五代屠夫,专干杀生行当,屠猪宰羊养活一家老小,这几代造下的罪孽,断子绝孙都不为过,如今怎还未灵验啊?”
周围几人瞠目结舌,断子绝孙这话都说得出,堪堪道,“大哥乃狠人也,兄弟们佩服。”
“所以你祖上几代都是操刀卖肉的腌拶泼货,当真是正经有脸面呢!”身后之人仍旧不服,阴阳怪气说,“你祖上可有一个是长寿的?”
屠夫怒拍茶座,震得整张桌子晃动,陶盏溅出茶水,“稀得什么长寿?你这般想赖活着,不如叫停了宋家车马,问他家老夫人求一副汤药,这可比求神拜佛有用多了。
我看你往后,也不必喝什么早茶了!”
另一边的声音劝道,“好了好了,不过茶余闲谈而已,争这些虚妄之事不值当!”
“我们说宋府吗?怎得扯远了。”其他人附和道。
几人续着话头说,“宋家闹了好大的笑话,原本的嫡出小姐变庶出,往后日子可怎得尴尬?”
除十几年前宋尚书强娶外室入门之事外,宋府向来平静和睦,少有热闹,连圣上都夸赞宋家门风清肃。
不像京城其他世家贵族,今日哪家嫡子拒婚名门女反要娶青楼娼妓为妻,明日几家公子为小门庶女争风吃醋,又或是哪家新妇才过门几日,却和小叔子有勾当。富贵人家的腌臜事多,茶肆的客人也听着颇有滋味。
这次难得宋府出这等事,人人都等着看热闹。
“宋府嫡长女似是……与叶国公府有婚约吧?”另一头喝茶男子边摇头叹气,“若没有这回事,两家接亲自然顺理成章。如今倒是两说,这婚事不论落到谁身上,宋家二女怕是也难相容啊。”
有人却不认同,“我看不见得,没准宋家大房两姐妹相处和睦呢?听说宋大小姐......额...宋二小姐,她也跟着宋老夫人去接这个素未蒙面的姐姐了。”
“这二小姐倒是会做人。”斜侧里插进一个声音,年轻男子唇间含着轻讽笑意,悠然看戏道“只不知,这二小姐是真仁善,还是假贤良?”
楼栏另一侧隔间之人却不愿意听了,忍不住开口呛到,“只你这般心思险恶之人会这般想。鄙薄短视之人自认心胸狭隘,眼中看他人,便也认为他人心胸狭隘!宋二小姐好歹养在宋府当家主母膝下,授之以圣贤教诲,承秦氏门风,知书达理、贤德恭顺当属闺阁典范,怎会是你口中善妒之人?”
其他人认同,叹道,“真是造化弄人!说来此事对宋二小姐,也是无妄之祸,她并未做错事,却要承其亲母之过。”
“是啊,二人同日出生,若这宋二小姐就是从秦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也就没有这一生都洗脱不掉的污点了。”
“坏就坏在,她有个嫉妒黑心的娘,也未想过事情败露,自己女儿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当了十几年的嫡出,如何肯接受自己庶出的身份?这样看来,反倒比砚州乡下养着的大小姐还要可怜。”
茶间人纷纷叹气,可惜了宋家精心培养的嫡长女,如今竟让一个乡野丫头压了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