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下雪了

姚皇后辞世了，在年前辞世了。张雪娇想不通，明明后天，腊月二十八，就是她二十四岁生辰了。

她甚至，都不愿意在这尘世间多过一个年头么？

皇上大病一场，张雪娇也大病一场。

她常常会想起，皇后说：“娇娇啊，他们都传着说是王答应腹中胎儿克死了我的安儿……他再也不是我的晏哥哥了，他有了新的孩子，顾不上我们了……我的孩子，还没来得及看一看他的母亲，还没来得及看一看这个世界……”

“娇娇，我知道，皇上心里没我了，他不过是顾念着旧情而已……不过，我也不在乎了……这么些年，我心慢慢也凉了……”

“娇娇，我三个孩儿都走了，是我不够好么？他们为何都不要我……”

张雪娇没法回答她，只是喃喃自语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很好，很好很好……”

她不忍埋怨她的善良，不忍埋怨她不懂人心险恶。自己上辈子，不就和皇后一样么？总以为这世界，是白的！总以为人心，都是善良的！

自己的不谙世事，换来了上辈子匆忙离世。而皇后的善良无私，却并没有换来三个孩子的命。

自己，更是不忍心对她说出真相的。若是告诉她，她愿意为之拼了命生孩子的人。没有经过自己的同意就联合她人害了自己的孩子，更以让那人怀孕为交换条件，换了那人谋害中宫与皇嗣还能平安无事，那她岂不是更要崩溃！

这孩子，可能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吧。这世间，再也没有她留恋的人和事了。孩子没了，她怎忍心苟活于世！

“娇娇，那年花朝节，我就不该偷偷躲了雪苓去屏里湖扔石子的……那样，我就遇不上他了……”

张雪娇当然知道那个“他”是谁。当初，帝后屏里湖初遇，彼此一见倾心，再见就是大婚的事迹，可是在宫里作为美谈广为流传。

……

除夕夜……大年初一……皇宫里一片凄冷，大家都沉浸在皇后逝去的悲伤氛围中，阖宫上下明面儿上，没有一点笑声，也没有往日的烟花爆竹。

举宫上下溢满这种悲伤氛围，主要是因为姚皇后真的非常好。她待人真心，处事公正。上至贵妃，下至内监，甚至辛者库婢女，她都慈爱相待。

就像张雪娇，初入宫时。她因脸上的伤被人嘲讽，被皇上漠视。若不是皇后娘娘关照有加，她必定要过阵苦日子的。

新年到了，宫宴还是有的，不过大家也都没什么心思，节目也都是中规中矩的老把式。匆匆跨了年，大家就离场了。

皇上的病大好后，追封皇后为“恭慧皇后”，张雪娇觉得，这个谥号难听的紧，忍不住骂骂咧咧了好几天。

“慧”还勉勉强强接受吧，“恭”又是个什么意思？若是可以选择，谁愿意压抑自己，只为讨个“恭”的名讳呢？终是皇后错付了衷心！呸！

皇后离世，中宫之位空了下来。众人讨论最多的，就是接下来这位子会是谁做的问题了。

张雪娇可不想那么多，无论怎么算，定是与自己无关的。而自己要做的，只是好好想想如何抓住李晏的心，如何继续往上爬。

因着还未新立皇后的缘故，六宫妃嫔都免了请安。

这天，张雪娇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正睡眼惺忪的伸着懒腰。

忽听水心欢快的声音响起。“小主，您快出来看看，下雪啦！”

张雪娇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将菱窗轻轻的推开一条缝隙，只见窗外竟飘起了鹅毛大雪，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下了一夜的积雪，有半尺那么厚，她顿时来了兴趣，穿上鞋子披上斗篷就兴高采烈的出去了。

洁白的雪花映衬着红墙绿瓦，宛如画境一般。

张雪娇不由得脚步轻快。

轻轻伸出双手去接下几片雪花，看着那雪花在自己温热的掌心慢慢融化，直至化为清水从指缝流出。

她的心也跟着凉了一下，皇后娘娘，竟没来得及看到新年的第一场雪……

她痴痴的望向天空，任凭雪花飘落在脸上，又化为清水流淌。一时间，竟分不清，到底是水，还是泪……

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母亲模糊的身影。那个温柔，貌美，又年轻的母亲。

为什么？为什么那样美好的人，都留不住？都要离自己而去！

“小主！小主！您快看，奴婢堆了个大大的雪人，你快看看好看不？”

思绪随水心的呼唤被拉了回来，张雪娇用帕子轻轻的擦拭着脸上的水痕，眼睛有些发酸了起来。

明明说好了，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母亲要陪自己堆个大大的雪人的，可母亲也扛不住了。

那天，也是那么大那么厚的雪，母亲自缢了。也是从那时候起，张雪娇再也没堆过雪人。

她含笑看着水心，又看了看雪人。拿出怀中的胭脂，给雪人脸颊涂上了两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