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阿竹与阿青

竹袖一时之间不知自己该做什么样的心情。

被人蛊惑了心智这件事让她感到不可思议。

自认为相爱之人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以及骗子，甚至于自己对他的感情都是假的，这让她感到悲哀。

自己居然被人蛊惑着，伙同了玷污杀害了青袖的凶手，这让她无比厌恶自己。

她的眼泪再次淌了下来，喉咙无意识地哽咽着，几乎要屏过气去了。

她越是这样，林舒反而越是开心。

他脸上的笑越发大了：“竹袖，你以为你清白得很吗？你就算没有动手，也是和我联合，你也是杀了青袖的凶手之一！”

这话几乎要把竹袖给击倒。

就算再恨林舒，也无法否认，他说的是事实。

青袖的死她就算没有做什么，但也不是毫不知情。

“胡说八道什么？！”

方多病用力踹了林舒的膝盖一下。

林舒倒在地上，哀嚎了下。

方多病睨了他一眼，随即将尔雅收回剑鞘中，对竹袖轻声开口道。

“并非是这样，竹袖姑娘。”

“与林舒一起伤害青袖，并非你本意。”

“你只是被蛊惑了而已，和那位姑娘一样，你们都是无辜的。”

竹袖眼里含泪，即使听到方多病的安慰，她仍然摇头，手指攥紧了衣服。

方多病轻声道：“竹袖姑娘，你是如何清醒过来的？”

竹袖愣了愣，而后道：“那日，方公子你说，林舒过去曾对一位姑娘欲行不轨，当时心里便有着很怪异的感觉。好像一直以来的心悦消失了不少，我忽然很想要去见青袖，那感觉在见到青袖身上的……之后彻底没了。”

方多病温柔地笑笑：“竹袖姑娘，你是凭借自己的能力，从蛊惑之术的操控里逃出来的。”

竹袖愣愣地听着。

她不明白。

她并不是江湖之人，只是一个青楼女子，从小被连脸都不曾记得的爹娘卖入青楼后，学的皆是怎样讨好伺候客人。

竹袖在这青楼里，第一个学会的就是妥协。

认识青袖与之成为好友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是很小的时候吧。

还是更大一些呢？

在有记忆以来，青袖好像就已经陪在她身边了。

她们很自然地成为了好友，又或者一直都是好友。

渐渐长大。

两人都正式成为了袖月楼的姑娘。

日子虽然并不好过，竹袖那时还远远不是花魁，总是会遭到老鸨的打骂，其他人的排挤。

但总比露宿街头好过太多。

得过且过，不要奢求太多。

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

还能怎么样呢。

只要这样过下去，和青袖一起。

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哪怕真的有，那便被坎儿绊倒吧。

总能在彼此的搀扶下爬起来的。

青袖做的是清倌儿的活计，晚上便会来和她聊天。

她们曾经一起在某个晚上约定好。

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反正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她们从来不曾奢望过能离开袖月楼。

待在袖月楼又怎么样呢？

妥协于当下，改变只不过是变得更糟罢了。

一直待在一起已经是最好最好的了。

她们只是平平凡凡的青楼姑娘。

不是什么洒脱飒爽的江湖女侠，也不是什么出身富贵的名门小姐。

就算是这样普通的日子，也要被打破。

她中了蛊惑，彻底忘记了曾经与青袖许下的诺言。

转过头要与一个仅仅见过几面的人互许终生。

甚至这个人害死了她的阿青，她居然还和他一起隐瞒了这件事。

现在告诉她，她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中了蛊惑。

好吧，她是个没能力的人，轻易中蛊惑。

可她是自己冲破这蛊惑的？

这句话让竹袖不知如何开口。

在莫名解开蛊惑后，一切对她来说都更加莫名。

此前在受蛊惑期间一直空荡荡的心脏忽然被填满。

在听到林舒提及青袖时，她心中的感情达到顶峰。

她拔出那根玉簪刺向林舒的动作很利落，仿佛曾做过千百遍的试练。

可事实是，竹袖从不敢做这种事情。

“你是凭借自己的能力，从林舒的蛊惑之术里逃出来的。”

“你很坚强。”

方多病的话语很缓慢很轻。

却一下将竹袖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