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存在

阴暗的宫殿里，只有惨白的月色。

空荡的大殿中，跪着一个人。

他只穿着单薄的青衣，乌发凌乱，四肢被黑色的铁链锁着。

楚殷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意识像抓不住的光，在夜与白之间跳跃，他梦见了很多人。

心脏很疼，他脆弱的眸子闪过狰狞，残破的身躯控制不住发抖。

他怕疼。

楚殷小的时候，是在贫困中度过的，他是私生子。

他很少见父亲，那个高大沉默的男人一次酒后乱性，楚殷就出生了。

可楚父是个好男人，他有温柔漂亮出生高贵的老婆，和优秀俊逸的善良的儿子，以及完美的事业。

楚殷是他完美人设里一抹恶心的疤痕，是他完美家庭中阴魂不散的污点。

所以他不在乎这个便宜儿子的死活，如果有选择的话，楚殷相信他爹会弄死他。

可楚父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他的道德又让他不能对楚殷坐视不理。

所以他的恩赐就是每逢一年的会见，他会在春节或除夕的那天，装一会儿好爸爸。

然后在别的日子，他和妈妈继续做他见不得光的情妇、私生子。

破旧小巷的冬天很冷，暖气总是不够，妈妈很苦，微薄的薪水只能用来填饱肚子。

楚殷总在这个时候格外渴望金钱，渴望爱。

他嫉妒那个从未见过的哥哥。

那些阴暗的种子发芽，又被楚殷灭掉，再发芽。

他七岁的时候，楚父来接他回“家”。

家？

那时候他穿着破烂的旧校服，蹲在井盖边上，摆弄着书包带。

他是地沟里的老鼠，他的家在这条阴暗潮湿的烂巷子里。

可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楚殷很开心，像是心脏里填充了酸涩的液体，又酥又麻。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眼睛里已经蒙上了水汽。

他没有高兴太久……

那天的父亲很沉默，白头发侵蚀着父亲的精气，他沉重哀痛的表情楚殷永远不会忘。

他说哥哥死了。

楚殷想笑，爸爸我没有哥哥。

他说妈妈死了。

楚殷很疑惑，他看着躲在厨房里悄悄流泪的赵女士，心里想他爹傻了。

他家太后在哭呢。

活着的，热乎的。

葬礼结束后他才知道，他那个哥哥还有哥哥的母亲死了。

死在一场车祸里。

那个男人的完美家庭碎了，他已经不够年轻，这时候他想起了楚殷和楚殷愚蠢的妈妈。

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楚殷身上，他想把阴沟里的老鼠变成城堡里的王子。

楚殷和他哥哥一点也不像。

管家说他哥哥很温柔，像月光一样，连生气都是春风拂雨般。

他哥沉默，他就跳脱。

他哥温柔，他就暴躁。

他朝着楚父预定的轨道一路脱轨，然后在十八岁的某一天，变成了楚父意料之外的样子。

但他爹没来得及生气就病死了，留下了一家大公司还有一地烂摊子。

公司是快破产的，亲戚是不靠谱的。

他家太后养尊处优了十一年肯定过不了苦日子了，楚殷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扛下来的。

他那段时间过得很辛苦，然后像奇迹一样，他挽救了他爸的破公司。

他以为他可以带着他家太后过上好日子了，结果他爹的遗言给他当头一棒。

遗言里说，等到楚殷二十三岁才可以继承他爸的全部遗产。

可没想到没等到他二十三岁，他就穿越了。

他家太后一定很着急，楚殷漫无目的地想。

他得回去，他得给太后养老送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