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昙花一现
夜静静地,微风习习,两人各临窗口,看着黄浦江上往来的艘艘船只,听着时时传来声声低沉的汽笛。上海的夜啊,有时是温温柔柔的,令人忘却了一切忧愁烦恼,甚至乐不思蜀,迷失在温柔乡里;有时又是风雨中夹带着丝丝寒意,勾起人对故乡、对亲人的深深思念。
“今天去的工厂距离你的家乡只有几十里了吧?”徐曼丽悠悠地问道,声音很纤细,仿佛胸中有言之不尽的无限情怀。
“是的,那里已经是我比较熟悉的地方,也可以说是我心目中的家乡地域圈了。”
“何时再去你的家乡走走看看。的确山清水秀,人们勤劳热诚,令人留恋啊。”
“现在得等到正月里了。”
“正月里,你肯带我前往吗?”
“这也会有疑虑吗?”杨健反问道。
“你应该带着小王前往啊。”
“小王能去,你也可以去嘛。”
“那你爸妈问起来,谁是我家的准儿媳妇呀?看你够尴尬了吧。”徐曼丽故意说道。
“我是多么希望你成为我的妻子啊,你是我的最爱。”
“我是多么希望有人好好爱我啊,可是暂时不想决定终身。”
“你在等山田吗?他好在哪儿呢?”杨健的语气逼人。
“好在他可以带我远走高飞,好在他不了解我。也好在他的一家人没有把我当成一个外国人。”
“你怎么知道的?”
“电脑上看见过他们,有过很浅约的交谈,我凭直觉得出的判断。”
“老年人都是这样的,关键是山田本身并没有向你郑重地求婚。”
“我也没有给他机会,我也不知道他怎样想?”
“哎,恐怕我只能做你的亲密朋友了,仅此而已,这辈子就别痴心妄想了。你可知道被一个自己心爱的人当面拒绝的痛苦和愤怒。”
“这一切,都是因为过去的是是非非阻碍了我们。”
“过去到底有什么是非?”
“我不想把往事剥离得一干二净。”
“你是说自己曾经跌过一跤。嗳!那也不算什么回事儿。谁还会挂唠着它呀。不过,倒想听你讲接下去的故事,想了解你的过去一切。”
徐曼丽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她来到写字台前,打开第三个抽屉,取出一个塑料袋子,取出两本硬面日记本。
杨健拿起一本日记,绿色的封面,中间是两位漂亮的模特儿。翻开第一页,纸质略微有些泛黄,隽秀的字体十分舒服地映入眼帘。
六月十六日 星期日 雨
父亲来看我。他清瘦的脸,脚上是一双破旧的黄球鞋,可怜的老人!他的脾气似乎越来越坏了,对我的不满和失望及由此而来的痛苦全都从倔强的脸颊和讥嘲、愤怒的声声驳斥中显露出来。从他的失望神色中,我隐隐觉出了家庭经济的拮据,当前生活的贫困,或者发生了其他变故。然而,父亲始终不肯正面回答我的疑问。
沉默良久,父亲低着头小声说道:“我已经把她给驱逐了。”我知道他指的是继母,这位痴心的女人对他可谓一往情深,对我也很好。父亲又怎么能迁怒于她呢?我苦苦地哭求,双膝跪在他的面前。他说,我现在也很后悔,但已经找不到她了。他把我这个不孝的女儿搀扶起来,眼里也隐含着泪水。
他似乎又用不屑一顾的神情端坐在我的面前,听我哭诉。每每驳斥和责备时(已经不再是以往的劝说了),头仰视着,目光从我的头上越过,注视着墙壁上挂着的菜单牌,听我说完以后,才低下头来看我一眼。我发觉他的眼睛中包含着人间最大的痛苦,我心底里寻找着珍贵的慈父的柔情已经消失了,我再也不是幼小时常犯错误的那个乖宝宝了,这一次祸太大了。
我已成为了一名累赘,我心里对自己说,苦命的我,其实从出生开始就已是一名累赘了,现在已经更是给他带来耻辱的人了。我的自尊心受到了猛烈地打击。我不能依靠他们的施舍,也要渐渐地断绝关系。
然而,眼前的可怜的老人,敬爱的父亲,难道他这么远的来,对我没有挂念和寄托了吗?我这样的想法又是无比的自私和冷酷。我纵然用毕生的孝顺也难以报答他的恩情,我又怎么可以弃之于不顾呢?更何况我还要求他为我做些什么,还需要他和姑妈源源不断地送来援助。等到两年后我出监了,我不会再要他们的施舍,我要走,走到一处适合我的地方,找寻新的生活。我也仍然会思念我的家庭,和各位引以自豪的亲戚朋友。虽然,我与他们别离多时,杳无音信,然而,祝愿他们的升迁和幸福,是我恨自己堕落的一种心理补偿。
哨子“嘘、嘘”地吹了两声,接见结束了。父亲打开带来的包裹,把带给我的几本大学课本和衬里衣服拿出来,接着又倒出十来个馒头,放在一张旧课桌上,等待干警检查。
他终于肯平视着我,对我说:“看了你们吃的菜谱,我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