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
将则是面色赤红,神情焦急,高声道:“此次胡兹辅宰亲征,出战的必是最精锐的力量,主帅还是坐阵指挥的好。”
面对众将劝谏,郭钰面沉如水,丝毫不为所动,反问道:“哪次郭家军出战,不是主帅冲锋在前的?”
主帅坐阵中军,本没什么。可以往郭家军出战,主帅最是身先士卒,以身作则,那是自祖上忠勇一品开国大将军郭啸德时便立下的规矩。若此时主帅一反常态,坐阵中军,全军上下会如何想?定襄侯受伤一事本就折损了士气,此时郭钰哪能再若露出哪怕一丝胆怯?况且,郭钰秉持祖训,少年英豪,向来以父兄为榜样,岂可能龟缩中军?这些道理,帐中之人一点便通,哪有不懂的道理,一时全都噤了声,静得连呼吸都似有了回声。
郭钰脊背挺直,颀然而立,一身银甲闪闪发光,正气凛然得让人不敢直视。他下颚微扬,指尖重重摩挲着帅印,发生“沙沙”声响,一双幽深至极的黑眸直视前方,如深夜的海般难测。在摇曳的灯光下,他俊逸的面容上显出坚毅的神情,转眸望着帐内众人,定定说道:“大敌当前,郭家军绝无退缩的道理,定襄侯府也绝无躲在万千兵士之后偷安的道理!”
当夜,帅帐灯烛彻夜不熄,只待明日与胡兹决一死战。
北境崖道一面环山,一面临崖,地势险峻非常,是齐胡约定的决战之所,此时两国军队早已集结完毕,列队于崖道左右。此次距上次崖道交战间隔不久,两军再次相见,均是分外眼红。
上次胡兹不敌,最终溃散逃窜,而此次有辅宰亲临,士气大增,且又准备充分,士兵个个信心百倍,誓要雪前次失败之耻。而郭家军这边,上次遭受暗算之恨仍旧萦荡心间,早就摩拳擦掌,只待主帅一声令下,便要如猛虎出山,报那暗箭之仇。
北境的冬,光曜不到,哪怕明明是白日,仍旧黑沙暗影,浑噩无比。狂作的北风如烛龙怒号自天而来,卷起大得如席的雪片,呼啸着拍打在甲胄加身的士兵身上,呼呼作响。
齐军主帅郭钰着银色铠甲,背负玄羽,腰悬宝剑,骑在一匹矍铄健壮的棕色名驹上,目光坚定,直视着前方黑云一样的敌军。
“郭钰将军。”列在胡兹最前的先锋多骨晟率先开口。这位先锋与辅宰亲卫多骨麟是亲兄弟,近年来依附辅宰,风头很盛,为人极为嚣张,和郭家军打过不少交道。他轻抚着腰间剑鞘,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今日为何不见定襄侯?”
“你!”郭家军前锋李义听到多骨晟的挑衅,攥紧了拳头,心中火大,但瞥了一眼身侧
的主帅,将火气硬压了下去。
“不会是知道今日我国辅宰亲临,吓得不敢露面了吧,若是现在俯首称臣,也还来得及。”多骨晟得寸进尺,大笑着说道。他状似轻佻,双眼却如高原上最锐利的鹰,细细地观察着郭钰的面部表情。
让多骨晟失望的是,面前这位齐国年轻的新帅并未像他料想那般沉不住气,而是表现得如同沙场老将般淡定,丝毫不输定襄侯郭青的风范。郭钰静静地盯着对面有些得意忘形的对手,只淡然轻笑一声,道:“杀鸡焉需用牛刀?”
听到主帅调侃多骨晟,李义第一个领头大笑出口。
多骨晟武夫一个,书读得不多,听不懂郭钰语中深意,愣在当地,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他看着对面郭家军笑得灿烂的脸,猜到郭钰刚刚说的定不是什么好话,可也不知该怎么回,只感觉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无力又丧气。他吐了口水,“呸”的一声,吼道:“别跟老子来齐国文绉绉那一套,真是混账。”
郭钰高声回道:“与你们一战,哪需我兄长出面,有我便足矣。”
“郭钰将军,好大的口气!”多骨晟身后一个阴鸷冰冷的声音传来。
“辅宰!”听到声音,多骨晟赶紧侧身低头,恭敬地呼道。
黑压压的胡兹军队自觉向两边靠,留出中间一条路来,一身黑色狐裘的百里昊天骑在一匹全黑马驹上,朝郭钰策马行来。
“是你!”郭钰皱紧眉头。那黑裘,那黑马,那怪戾的黑影,他终生都不会忘记。
百里昊天知道郭钰认出了他,笑道:“郭钰将军曾是我手下败将呢!”
郭钰冷笑一声,本来柔和淡然的面庞骤然冰冷如刀:“上天有眼,让我有生之年得以再见仇敌,今日我便要为徐将军报仇。”
“你还是如此自信。”百里昊天丝毫不以为意,语带嘲讽,慢慢解开宽大的狐裘,露出身前蜷曲的人影。
等郭钰看清之时,脸上难掩惊色,呼出声来:“小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