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清醒

沉默不语的宋怀玉拥着她，心中五味杂陈，他防着她知晓此事，却不知她因何知晓。

登基之后，他最爱看的便是她日日安安静静在自己身旁，轻轻柔柔拥她入怀，伴她入眠，那般真实感觉，令他想要多守片刻。

这般小心翼翼，只因那日，他凯旋入宫，得知她早产，从母妃嘴里得知她命不久矣，他不信，连夜找太医，行医几十载的太医们却只跟他说：“皇后娘娘只需好好调理。”

他满心欢喜，他母妃却跟他说：“那些太医不敢说实话，你去找孙太医。”

孙太医跪在他面前，据实相告：“皇后娘娘早产，以伤根本，寿数难长是因皇后娘娘少时曾在大火里险些丧命，过程中吸入过多废物，已然伤及肺腑……”

他无言以对，他的小星星确实时而会咳嗽。

“有办法调理吗？”

“若调养得当，五六载应当可以。”冰冷的话没有温度。

“下去吧，好好帮她调理。”

孙太医诚惶诚恐离开。

那夜，威威天子独自一人在屋中，哭得泣不成声。

她是大夫，民间有人称她有妙手回春之能，有一日，他鼓足勇气问起她身体状况，那能妙手回春之人却直白地告诉他：“我活不了多久了。”

而立之年的大启天子抱着她痛哭流涕，那个自己把脉时曾无声叹息的人儿，此刻神色淡淡，轻轻拍着他的手，慢慢写：“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我陪你，日后我们珍惜着余下的时光便好。”

“……”

他万事皆信她，可那样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他不愿接受，一边答应着她好，私下里又抱怨那些太医个个是庸医，固执地在民间征集医术高超之人，请进宫来轮着为她诊脉。

曾为无数人看过病的小佛医总是乖乖顺顺，任由那些个宫中太医，民间圣手为她把脉，神色淡淡看着他们一个又一个离去，去像那个成天坐在如山高的奏折旁，还要劳心劳力关注她的九五至尊汇报。

而他所有的固执，心中明明有了答案却仍不愿相信的坚持，却终是什么也改变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以前时不时提着食盒亲自到正和殿来的她再不来了，看着时不时还能去御花园赏赏景的她慢慢只踏足于春凤宫，看着她身体不见好转，每况愈下，直至现在，就连站起来走两步都觉得累。

而今的他别无所求，只想如她所言，陪她走完最后一程，可此事已然被她知晓…以她之秉性，怕是比朝堂上的那些老家伙还要难缠百倍。

“小星星你别管，此事我会处理好的。”他这般固执，亦如这些年遍寻名医为她请脉看诊时，清醒的自欺欺人。

北唐家有不少人在朝中为官，按大启律法，为官不廉者累积三代，轻则罢官免爵，重则流放抄家，甚至死刑……

“如何处理？”

“……”

九五帝王刚想开口，又感受到她在自己身上写字：

“你有钱吗？”

“我当然有钱。”

“哪来的钱？”她静静看着眼前九五穿着已故过宗皇帝时穿过的龙袍，那上面有她时而缝补过的痕迹，只觉心头苦涩，见他未回答，又固执地做手势再问他一遍：“哪来的钱？”

她神色渐渐温和，静静望着他，沉柯南解的身躯摇摇欲坠，憔悴的脸毅然决然。

“……”

他一时语塞，大启现在很穷，他已经伸手向那些世家贵族，商贾之家“借”了不少钱，此刻的他说是负债千万两白银也不为过，自己一年到头那一万多两的俸禄，还要月月倒贴出去，哪有什么钱？

他是大启天子，可豪横说自己有钱，可十万白银，即使是他一下子也拿不出来，更不论此刻的他已是负债累累。

他可扛，可债多不压身，可他手底下的人不争气，明明白白摆在台面上的事实，说服不了天下百姓，亦说服不了眼前这个心境超脱常人的女子。

“谁告诉你的？”他微仰着头，对她说话仍是那么温柔，可目底已是暗暗寒光拂过。

她微微摇着头，他拥她入怀，轻轻抚着她的背，声如春风似定海神针：“……什么都别管，有怀玉哥哥在，你只需好好的在春凤宫养着。”

“请陛下以民为重。”

她挣脱他的怀抱，固执地对着他做手势，那常对她言听计从的男子，此刻固执地抱着她，摇着头一遍遍地重复着：“我会安排好的，我会安排好的，你什么都不用管，嗯。”

她不再挣扎，任由身旁之人轻抚自己的背，任由他哄自己入眠，任由他如以前数不清的夜晚那般，轻轻为自己盖上厚厚却已有些许补丁的锦被。

他衣不解带侧躺着，虚虚拥着她，看着身旁熟睡的人儿，抬起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只觉似梦非梦。

这几年元安越来越与他生疏，他日日忙着公务，也没什么时间陪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