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无颜

正和殿内，御案前，日理万机的宋怀玉拿着笔，沉默许久，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他放下笔，起身慢慢走到大殿门口，止步不前，缓缓抬头，双眸远望。

黑幕沉沉，时而有闪电划过浩渺长空，今夜应是有雨。

“陛下，您今日要去吗？”小宝在旁轻声询问。

宋怀玉仍旧沉默不语，小宝有些看不下去，陛下往日不是歇在正和殿，便是在春凤宫，如今明明想的要紧，却又因为一些事连去都不敢去，成天把自己关在这里批奏折。

小宝劝道：“这，您既想见皇后娘娘，您便去见她，皇后娘娘深明大义，能明白您的苦心，她不会怪您的，您这般犹豫，自苦而不自知，只会惹得娘娘更加伤心难过……”

宋怀玉仍旧默不作声，转身又往殿里去，坐下后提笔沾墨，继续批起了奏折，心里想着，明日再去见她。

小宝沉默无言，往后的几日里，宋怀玉仍如今日这般，在正和殿里批奏折，心生厌烦之时，便起身走到殿门口站站，呆呆像个木桩，不知在想些什么，站了一会儿后，又转身回来批奏折，循环往复。

“再搬些奏折过来？”

“陛下，您先歇会儿吧，您已经七个时辰没合眼了。”小宝恭敬回答：“您休息会儿吧。”

“搬过来。”

“陛下……”

“搬过来。”宋怀玉说完，继续批阅案上为数不多的奏折，心想，明日再去见她……

小宝无法，沉默上前，将批阅好的奏折搬到旁边的桌案，将未批阅的奏折搬到宋怀玉案上，他躬身往店外退去。

宋怀玉仿佛不知疲倦，批阅一份份奏折，慢慢的，他忽然觉得眼皮似重千斤。

“皇后娘娘？”不知过了多久，小宝见远处，北唐云梦被一群人簇拥着往此处缓缓而来，赶忙迎上去，跪地行礼。

因着大启现在的情况，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身上并无华贵装饰，穿的衣服仍是以前在晋王府时常穿的衣裳，身上还穿了件长袖披风。

唯一贵重的，是头上插的那支昔年宋怀玉亲手赠予她的玉步摇，玉步摇随着她的走动，时不时微微晃动一二。

“他还在批奏折吗？”北唐云梦做手势问他。

小宝站起身小声道：“回皇后娘娘的话，之前老奴进去劝过，可陛下不肯休息，现在算算时候……陛下已经快八个时辰未曾合眼了……”

北唐云梦心中了然，抬手接过春风拎着的食盒往殿门走去，小宝赶在她前走到殿门口，轻轻推开殿门，待皇后娘娘进去后，又轻轻将门关上。

她拎着食盒，脚步轻轻，借着大殿内如白昼般的一排排烛火，见宋怀钰已然趴在桌案上睡得人事不省，她不忍打扰，便将食盒放到旁边桌上。

大殿内寂静无声，她转身，缓缓行至他身旁，眸底柔光如春，抬手欲抚摸他疲惫面容，忽而想起小宝刚刚所言：“之前老奴进去劝过，可陛下不肯休息，现在算算时候……陛下已经快八个时辰未曾合眼了……”

她将大袖披风脱下，如往常在晋王府他偶尔忙到无法睁眼时那般，悄悄为他披上。宋怀玉安安静静，亦如在王府时，他为她悄悄披衣。

驻足片刻，她轻轻往外走，重重烛影映着她坚定面容，缓缓推开门，她轻手轻脚走了出来，门便被小宝轻轻关上。

春风见她身上披风没了踪影，皱了眉，解下自己身上斗篷往她身上披。

她点点头，自己系起了带子，春风不动声色，接过身旁一名宫女递来的斗篷，轻轻披在她身上。

她欣然接受，却见春风手上又多了一件宫女递来的斗篷，她抬手制止。

二月末的天并不冷，她摇摇头，这些斗篷厚实，两件加在一起，已比披风还要暖和些，再往身上披，非得胖成个寸步难行的肉粽不可。

春风将斗篷递回另一名小宫女手上，北唐云梦做手势：“待会饭菜若是凉，你派人热热。”

小宝点头：“诺。”

北唐云梦朝着来时路缓缓行去，宫女纷纷跟随。

……

宋怀玉醒来时，发现身上多了件披风，便知那人悄悄来过，他一手摸上那披风，一手放在桌案上，呆呆坐了许久。

他并非不想见她，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他还记得昔年在晋王府时对她的一一承诺，可似水流年间，这些承诺，这些美好期许，已开始慢慢化为泡影，成了一道无形鸿沟。

他需要世家，需要商贾支持，曾经向她许诺的除她之外在无旁人便成了空谈笑话，曾经与她一同盼望着两个女儿长大成人后，嫁人生子抱外孙的美好愿望，将会变成相隔遥远，无法触及的遥遥无期。

他不敢见她。

他不敢见她们。

这几日，他每每闭眼便能想起元安娜歇斯底里的模样，他多么希望元安能骂他，可元安从始至终，都在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