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040章 体己话
江笑安胸腔里翻涌着怒火,那个混账竟将他的积蓄挥霍殆尽,而拂冬方才对他安危的漠视更让这份怒意添了三分。
他攥紧拳头沿着青石板路疾行,鞋底碾碎了几片枯叶。
拂冬目送那道愤然离去的背影,轻叹着转向赌坊主事人。
被那双寒星般的眸子定住,主事人后颈渗出冷汗,暗忖这女煞星果真来者不善。
他偷眼瞟向暗格里的账本,心知这些年攒下的不义之财怕是留不住了,眼下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
行至街尾槐树下,江笑安蓦地顿住脚步。
晨雾沾湿了他的衣襟,忽而想起今晨是他求着拂冬同来,此刻却将人独自留在龙潭虎穴。
那女子终究是长公主的影卫,护主是本分,自己这般计较倒显得矫情。
他转身时衣袂带起一阵凉风,惊飞了枝头觅食的麻雀。
赌坊方向传来木料断裂的巨响,待他疾奔回返,正撞见拂冬踏着满地碎木屑走来。
她玄色劲装上沾着几点木屑,腰间银鳞软甲在曦光中泛着冷芒。
“闹这么大动静?”江笑安望着废墟挑眉。
拂冬随手抛来个靛蓝绸袋,沉甸甸的触感令他手腕微沉。
展开来看,整叠银票边缘还沾着新鲜墨迹,最上首那张“通宝钱庄”的朱砂印尚未干透。
“八千两,连本带利。”
她指尖弹开飘至眼前的木屑“方才让工部的人查抄了暗账。”
江笑安摩挲着银票上的暗纹,忽觉掌心发烫“你早知这是黑赌坊?”
“皇城脚下私设赌局,暗桩都布到朱雀大街了。”
拂冬靴尖挑起半截雕花窗棂“上个月刑部备案的失踪案,有三起都在这附近。”
他讪讪将银票揣进内襟,听得对方轻飘飘补了句“江公子方才,怕是在心里给我编排了整出忘恩负义的戏码?”
这话惊得他耳尖发红,嘴上却硬撑着“不过腹诽几句罢了,谁让拂冬大人方才演得那般绝情。”
“若真到生死关头……”
拂冬忽然逼近半步,袖间若有似无的沉水香拂过他鼻尖“你当我看不出那赌棍袖里藏的只是把木刀?”
她腰间佩剑的云纹吞口擦过他衣摆“倒是江公子这身金丝软甲,怕是能挡下三支弩箭。”
江笑安喉结滚动,望着女子转身时扬起的马尾,发梢扫过的弧度竟比那叠银票更灼人眼。
他追上前与她并肩,靴底碾过块残破的骰子“下回醉仙楼新酿开坛,请你尝鲜可好?”
晨光穿过破碎的屋檐,在满地狼藉间织就细密金网。
拂冬眼底掠过极淡的笑意,指尖无意识抚过剑柄上缠绕的银丝,那里新添了道浅淡的划痕。
廊下烛火摇曳,拂冬轻叩茶盏压下心头杂念。
自蓝烽奉命戍边,蓝府对少夫人的关照愈发周全。既因这胎承载着家族传承,更因江笑微将孙媳本分做到了极致。
幸得江笑安反复叮嘱孕期禁忌,方才拦下老夫人恨不能日日端来参汤补药的架势。
此刻倚在软榻上的女子轻抚孕肚,青瓷碗里银耳甜羹还氤氲着热气,倒映着满室暖融灯火。
“倒比话本里写得还圆满些。”江笑微望着窗外流云自语。
若说缺憾,不过是西北边关那人的缺席。
可比起从前隔着重重宫墙的单相思,如今守着腹中骨肉等归期,倒像是攥着半阙甜诗的笺纸,只待下阕落墨。
红木匣里躺着未寄出的二十七封信笺,墨迹从初秋写到深冬。
她原想着莫让牵挂绊住将军甲胄,却不料半月前驿马踏碎晨霜,送来带着沙砾气息的檀木盒。
簪头并蒂莲纹路间藏着细密刻痕,拨浪鼓羊皮面上描着歪斜小马驹,附信写着“孩儿将来学骑射的坐骑,夫人且先替他收着”。
“你爹把心剖成两半,一半守着疆土,一半系着咱们呢。”
江笑微执起木簪绾发,忽觉胎动如鼓点,恍惚听见那人出征前将耳朵贴在她腹部的轻笑。
暮色四合时门房呈来葛莲香缝制的婴孩衣物,蓝策照例查验后才递与主子。
粗布襁褓上竟用棉线勾出敦煌飞天纹,江笑微摩挲着凹凸针脚,盘算着用库房云锦仿这花样裁件百衲衣。
东厢暖阁里,萧湛为妻子掖好锦被,掌心覆在微隆的弧线上。
姜雪枕边话本还停在“将军卸甲归田”那章,烛芯爆开的火花惊得他慌忙护住孕肚,这般草木皆兵的模样惹得睡梦中人无意识弯了唇角。
多年前那个以为要孤身走完帝王路的青年绝不会想到,此刻帐中暖香竟比龙涎更令人沉溺。
萧湛贴着妻子后背合眼,想起太医说双生胎象平稳,忽然觉得当年在雪地里捡回的小医女,原是他命里早该遇见的春风。
夜深人静时,萧湛凝视着怀中熟睡的妻子,指尖轻轻拂过她垂落的青丝。
这个总在刀光剑影中穿梭的男人,此刻却被怀中的温度熨得眼眶发烫——是眼前人给了他此生最珍贵的归宿。
突如其来的胎动让姜雪瞬间清醒,抓住丈夫的手按在自己圆润的腹部“云澈快看!夭夭在和我们打招呼呢!”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