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柳絮

父女俩吃完饭，大花拎着篮子回去了，柳正军继续浇水。

下午六点半，地里的水浇完了，等在地头的二娃将水改到了自家地里。

柳正军扛着铁锹往回走，路过村口大槐树下时，见几个坐在树下乘凉的妇女对着他指指点点。

李桂花见他走近便笑着招呼道：“正军啊，听说你媳妇生了，男娃女娃啊？”

其余人见她这么问都抿嘴偷笑。

柳正军扛着铁锹径直从前面的大路走过，看都没看众人一眼。

李桂花见柳正军不搭理自己，又扯着嗓子道：“哎呀，这生男生女都一样，你家这四朵金花着实是令人羡慕啊。村里其他人可没有这样的福气。”

哼，敢将她男人推进水里，看她怎么扫柳正军的脸。

她身旁一人推了她一把，笑道：“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李桂花笑骂道：“你这死老婆子，有你这样咒人的吗？”

那人也没接话，转而说道：“话说回来，这柳正军也是倒霉，好端端的就绝户了。”

“也许是以前干了啥缺德事，这会儿报应来了。”

……

柳正军没有回家，他先后去了几家关系比较好的人家，等太阳到山脚时才扛着铁锹进家门。

院里静悄悄的，他走进屋里，看到三个孩子正在逗老四玩，赵淑兰坐在炕上，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房门吱呀的声音惊醒了屋里的人。

赵淑兰见柳正军回来了，问道：“回来了，水浇完了吗？”

柳正军嗯了一声，弯腰换鞋。

“大花，去将锅灶上的菜端过来，让你爹吃饭。”

大花起身往外走，柳正军拦下她：“别拿上来了，我去厨房吃。”说罢踏着鞋出去了。

夜里十点，孩子们都睡了，西房里，夫妻俩躺在炕上，睁着眼望着房顶相顾无言。

良久，赵淑兰低声问道：“她爹，老四的罚款……”

漆黑的屋里静悄悄的，就在赵淑兰以为当家的睡着了时，柳正军的声音传来：“睡吧，我明天再想办法。”

他下午去了几家关系较好的人家里借钱，但只借到了五百，剩下的他明天再想办法吧。

实在不行，去老丈人家借点，先把孩子户口上了，不然拖的时间长了，计划生育小组的人知道超生后会上门将孩子抱走。

第二天一早，还不待柳正军出门借钱，李兰花先上门了。她见夫妻俩都在屋里，便问赵淑兰：“淑兰啊，小四的罚款你们准备了吗？得抓紧时间把娃的户口上了。我听说过几天计划生育的人要下来。”

赵淑兰见大嫂来了，坐起身说道：“大嫂来了啊，快上来坐。”

李兰花坐到炕沿上，问道：“小四的户口，你俩咋想的？”

这时的人们超生后付不起罚款，就不给孩子上户口，等计划生育的下来检查时，就将孩子藏到别处，等计划生育的走了，再将孩子抱回来。

这年头的农村小学还不看户口，黑户也可以读书，所以有些人家的娃都十几岁了还没有户口。

柳正军抬起双手用力搓了搓脸：“罚款是一定要交的，只是现在钱不够，还缺一点。”

“缺多少啊？”李兰花说着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有零有整，看着不薄。

她将钱递给柳正军，说道：“这里有五百块钱，你先拿着，不够了咱再想办法。”

赵淑兰见大嫂拿一下出了这么多钱，忙道：“大嫂，这也太多了，家里得留点应急。”

“再急能有给娃上户口急啊，你放心吧，家里周转的开。”

柳正军正愁钱的事呢，如今大舅哥一家愿意借钱给自己，他便也不推辞。

“大嫂，您给借三百就行了，我昨天筹了点，还差三百。”

他心中感激，自从和媳妇结婚后，媳妇娘家的大哥大嫂帮衬自己良多，如今见自己拿不出钱便又借钱给自己。

这份恩情，他铭记在心，以后有机会了，他要加倍偿还才行。

“行，那你赶快去县里把钱交了，把小四的户口办下来。”李兰花说着数了三百递给他。

柳正军吃完早饭便拿着钱和户口本出门了。今天周五，正好可以去县里把罚款和户口一块办了。

他先去大舅哥那借了辆自行车，然后骑着车往县里赶去。

路过公社时，在卫生院门口碰上了李海龙，他正提着一袋药往回走。

见到柳正军过来，便阴阳怪气道：“呦，这是谁啊？哦~，原来是老柳啊。你不看着你“四”闺女，这准备去哪呀？”

他在说“四”字时音咬的格外重。

柳正军没理他，骑着自己车走了。

李海龙望着柳正军离开的背影，呸了一声：“一个绝户，看把你能的。”

随后像是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