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还没老呢

李兰花走进院子时看见柳正军出神的望着菜地。

今晚的月亮虽圆，可菜地有什么可看的？她知道这人心里难受，但还是开口道：“正军，我下了两碗面条，你和淑兰都折腾了半晚上，快进屋吃点。”

之前李兰花和柳正军将赵淑兰用过的尿素袋子以及麦草提到外面找了个背阴处埋了，之后柳正军回来了，她则回自己家，给两人煮了碗面送来。

柳正军听到声音，起身接过李兰花手里的碗，说了声“谢谢大嫂。”便端着碗朝西房走去。

李兰花快走几步打开房门，待柳正军进去后她也闪进房里快速关上了门。

房里母女俩这会儿都已经止了哭声，正在相顾无言呢，见两人进来，老太太问柳正军：“正军啊，那些污秽都埋了吗？”

柳正军将一碗面放在炕头的木头柜上说道：“娘，都埋了。大嫂送了两碗面过来，你和淑兰吃点。”说着将另一碗饭递给老太太。

李兰花见状忙道：“正军，这两碗饭你和淑兰吃，娘的那份我留着呢，我们回去吃。”

老太太赞许的看了儿媳妇一眼，起身下炕，边穿鞋便对柳正军说道：“正军啊，你也忙了半晚上了，赶快吃点吧，我和你大嫂今晚就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

说罢又对躺在炕上的赵淑兰道：“淑兰，你也吃点，吃完好好睡一觉，什么也不要想，知道吗？”

赵淑兰点头应下，然后对李兰花道：“大嫂，麻烦你了，谢谢。”

李兰花摆摆手：“嗨，咱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你好好吃饭，然后安心睡一觉，等明天我和娘再来看你。”说罢扶着老太太走了。

柳正军见此放下手里的碗，将两人送出了门。等折返回房时见赵淑兰正在抹眼泪。

他拿起墙上挂着的毛巾，将赵淑兰脸上的眼泪擦掉，然后扶她坐好，端过木头柜上的碗递给赵淑兰：“大嫂送来的面，你吃点。”

赵淑兰只是一个劲的抹眼泪却不接碗。他叹口气，拉起她的手将碗放到她手上：“别哭了，月子里哭小心哭坏眼睛。不管咋样你都得吃点，不然明天没有奶水，娃就要饿肚子了。”

赵淑兰听到这看了一眼熟睡的小女儿，这才拿起碗上的筷子，挑了一筷子面送进嘴里。

柳正军见赵淑兰开始吃饭了，便也端起木头柜上的碗，坐在炕沿上闷声吃起来。

一碗面条下肚，赵淑兰将碗放到柜子上，犹豫片刻后开口：“老四……是不是要交罚款？”

柳正军放下碗筷，沉默着点头。

“要交多少？”

“马老四家的小儿子超生，交了八百。”

赵淑兰喃喃道：“八百~去哪里筹啊。”她想起娘之前说的话，忐忑道：“今天，娘说可以将老四……送人。”边说边望着柳正军的脸。

柳正军蹙眉：“不行，自己的娃怎么能给别人养呢，我还没老呢，咋就养不起一个小奶娃吗？”

赵淑兰见柳正军如此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她轻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娃这么小，离不了父母。”

柳正军嗯了一声，起身拿起木头柜上的碗，对赵淑兰道：“你别胡思乱想了，睡一会儿吧，我去将碗洗了。”

赵淑兰应了声，慢慢躺下。柳正军见她躺好了便拿着碗出去了。

柳正军洗完碗回房，小心的躺到赵淑兰身边。

赵淑兰生孩子前，老太太将炕上的羊毛毡被卷起来一半，炕底的麦秸秆也被归拢到边上，空出来的炕上铺上尿素袋子和麦秆。

赵淑兰就在铺了尿素袋子的麦秆上生的孩子，等孩子生了后，抽走尿素袋子和染血的麦秆，再将先前的秸秆和羊毛毡铺上，炕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所以柳正军躺上去后并不拥挤。

他侧着身望着睡得正熟的小女儿，眼里尽是无奈。

小家伙不知梦到了什么，先是咂巴了两下嘴，然后咧着小嘴呵呵笑。

柳正军眼里浮上一丝笑意，关上了灯。

黑暗中，赵淑兰低声问柳正军：“正军，娃的罚款咋办？”

柳正军掖了掖赵淑兰的被角说道：“别担心，我明天想办法，睡吧。”

赵淑兰嗯了一声，沉沉睡去。

柳正军听着身边一大一小两道呼吸声，愁绪涌上心头。

1952年开始，为了响应国家支援边疆的政策，陆续有人跋山涉水来大西北参加生产建设，他爹娘也想响应国家号召，参与戍边事业，奈何爷爷奶奶不同意孩子去大西北受苦，这件事便耽搁了下来。

他家两代单传，爷爷没有兄弟姐妹，又只得了他爹这一个娃，看的比眼珠子还重，自然是不允许孩子去西北开荒的。

他爹娘也知道老人的顾虑，便打消了去大西北的想法。

直到1983年，他爷爷奶奶相继离世，便无人能阻挡爹娘北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