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朋友

记忆中，好像小时候有一个知我，懂我的朋友，有无已经不重要了，曾经纯洁，天真的孩提如今也不再纯真了，就像小鸟总归也要学会飞翔，但也会失去鸟妈妈的陪伴，成长必定会失去一些东西。记起和他看到《三国演义》桃园三结义时那令人发笑的结拜，比谁先把村里树上的马蜂窝打掉，比谁摔得泥泡响……讽刺的是，现在我连他的名字都记不住。尽管这样我依然记得他的身世，以及他在我生命中丢失的原因。

小房深是一个标准的现代农村，村里已经没了年轻人的身影，只剩下了两种人，一种是日落西山的老年人，或许他们的后半生都要在这里度过了。生于这里然后死于这里，只是无趣且劳累的轮回罢了。另一种是朝气蓬勃的小孩子，他们有的可能会留下来当一个农民，有的可能会好好读书去一个城里最差的学校，搏得一点人生的机会，还有的一些人选择去城里干一些不需要什么文化的苦力，被一些人看不起，这种人叫农民工。

我和他就是这种情况下成长的。我在大佬的家里长大，上学之前我是一个十足的淘小子，捅鸟蛋，掏马蜂窝，喝完宏宝莱，撒尿灌满，再送回去……可没少挨揍。他呢，听说是个乖宝宝每天帮爷爷砍柴，劈柴，烧火，做饭。我记得尤为清楚开学的第一天，因为见他一整天寡淡无言，好像很好欺负，便在下课时偷偷拿了他的橡皮，并对他说：“这是你的橡皮吧？”见他看了一眼“伤痕累累”的橡皮后便有些害羞又有些确定地说道：“谢谢，这是我的。”伸出手就要接，我连忙收回手中的橡皮道：“就这么给你怎么行，我可是帮你保管了一天呢！你至少得给我买一瓶宏宝莱！”因为上次送回去的事件，让小卖部老板，再也不卖给我了，这么久我莱瘾都犯了。他也不管这些了，直接上手抢。他追，我跑，每次我都能甩下他一点，像斗牛一样，

可他毕竟天天干活练就了一身好体力，我也渐渐没了力气，距离越来越小，马上追到我时也不知是步子迈大了还是怎么的，让本就紧绷的裤裆“撕拉”的一声破了一个大口子，他也顾不得橡皮了，连忙捂上裤裆，那滑稽的姿势就像杰克逊一样，只见他面红耳赤地跑到老师那诉说了前因后果，老师找了家长，我被打了一顿，不情愿地道了歉，他也因此有了一个外号“撕拉裤”。后来同学见到他就管他叫撕拉裤。

整了全班男生后，发现就整他最好玩，再去找他，发现他有意躲着我，估计是被上次撕拉裤事件整出阴影来了。我问他：“你的梦想是什么？”本以为他会像其他同学那样“我希望长大以后拥有自己的房子；娶一个丑媳妇，生两个孩子；一年就能挣到5万块钱；爸爸妈妈能回来陪我……”他说：“我想去城里，去看看爸爸妈妈所待的地方，再把爷爷带去，听说那里比这有趣得多！”这不正是我的梦想吗！父母常常不在家，每逢过年的时候回来一次，向我描绘着那个梦中的世界。在无数个寂静的夜中，畅想着城市里的美好。

为什么那么想去城里，因为农村里的人都没有远见，整天只想着眼前的利益，永远都学不会舍得！

不知何时我渐渐和别的同学少了联系，和别人玩就像逗小孩，和他玩的伯牙与钟子期一样，我说的话在同龄人中只有它能听懂！他的性格也渐渐被我带偏，我也被他带偏，我想我最初的成长就在这时。一起玩到五年级。多希望这样的时光能永远保持。

本应该在村口集合的我们不复往常，今天只来了我一个，“他哪去了？”带着心中的疑问走向他家。他家的门一推就开，入眼的是，冰凉的炕灶，整齐的补丁被，这一切的迹象都表明他们昨晚没回来。“办事去了吧？应该已经到学校了，我得赶紧去学校，不然该迟到了。”心中默念着。一路上都在想“他爷爷身体多不好能去哪？”说话间就到了，望向熟悉的座位，没人。等不到下课了，举手。语文赵老师问道：“什么问题？”“老师今天我去他家里但是没人，他现在也没来，是怎么回事？”赵老师长叹一声说道：“他的爷爷昨天晚上死了，现在他正在祭灵，同学们，我们全体起立向他的爷爷表示哀悼。”

他的爷爷是一个很慈祥的老头，对每一个孩子都会露出满是皱纹的笑脸，虽然很穷但逢年过节也会给我们红包，面值小又零碎，但每一个红包里的钱都叠得整整齐齐，这样一个慈蔼的老头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他走了，走得无声无息，如同徐志摩的《再别康桥》里那样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轻轻地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我直到忘了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临走时为什么不跟我道别。

来到我和他梦寐以求的城市后，我得了一个病——失眠，睡觉前总喜欢想事情：过去发生的事，今天发生的事，未来发生的事，以及是什么让我成长。我想过是青春期，是眼界，是人情冷暖，还是他的离开。友谊就像花朵失去营养会枯萎，不过友谊抵不过时间，距离的消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