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那日之后，沈姝一连好几天都没再与沈清和说过一句话，她也弄不清自己心中的情绪作何名状，只知心愧万民，不知该如何做才能弥补。

自仙人庙成立以来，人间界每隔上三年便会有一场祈福之礼，以敬仙人庇佑。

这年刚好是第三年，祈福之期将近，家家户户都在紧张的筹备着，张灯结彩铺红绸，那阵势好比过年。家养的鸡鸭牛羊，全部用作三牲祭礼，畜生之类，活到此也算是寿终正寝了。

仙人庙的祭台上铺张布置的尤为庄严华丽，大小三牲所放位置，六畜祭品以及酒器锦帛，玉石礼器，统统摆放整洁，秩序井然。

作为孔方城的府尹令，沈清和被请来观望六畜献祭，沈姝作为捕快也沾了光，跟着来到此处，共同见证这百姓眼中无上庄严的一刻。

前奏尽是些杀豕宰牛羊的血腥场面，也不知是谁定下的规矩，这些个祈福总是要用杀生以示诚心。

待宰的牛羊匍匐在地上发抖，跪坐在牢笼中绝望，这般以他物之死亡为吾身祈福的献祭，慷他人之慨的荒诞行为，当真能感动仙神吗？

沈姝不知道，或许在做这件事的人也不知道，牛羊似乎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没有哪一个生灵在濒临屠宰前预知不到自己短暂的未来。

执刀手干脆利落的剁下了两个生灵的头颅，沈姝在那一瞬间闭上了眼。接下来又是一个蒙着黑布的笼子被抬了出来，听人说，这是犬祭。

黑布被掀开的瞬间，沈姝睁大了双眼，笼子里关着的，不是什么所谓的犬，而是那日她在狼群中见到的扬言要吃了她的小狼。

小狼的嘴巴被厚厚的白布条紧紧缠绕着，若非如此，或许他此时能张开嘴发出人言吓在场的所有人一跳。

如果没猜错，这头小狼应该是狼王的孩子，若是在此处被杀了，那狼王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念及此，沈姝来不及再多想，径直上去制止了执刀手落刀的动作，手背不甚被划伤了一道口子。

“这狼不能杀！”

一言既出，四座惊起。

“狼？”“这是狼？”

“怎么能用狼来当祭品？”

“不是犬吗？”

“什么狼？这分明是犬！”

……

有愤勇者已然上前要抓住沈姝了，沈清和自然也是早便发现了笼中之兽是狼非犬。只不过以他的身份不好出面阻止，于是便放任了沈姝的行为。

此刻见她被人为难，方才出面阻拦。

“诸位还请仔细辨认，沈捕快怀中之兽，确是狼无疑，历年献祭求取安康所用之兽均为犬，今年却用了狼，实属偷天换日、愚弄仙人之举。”

“不错，若真以狼祭祀，惹怒了仙人，那这祈福之礼，岂不毁于一旦！”沈姝扬声附和道。

“大伙快看！那兽类耳朵上长着尖毛，尾巴也厚，确实与犬不同。”

“这么看来，那好像真的是狼！”

“荒唐啊，幸是沈捕快拦下了，若今日真以狼祭祀，惹怒了仙人，我们必会受到惩罚啊！”

“万幸啊，真是万幸！”

“沈捕快真是我们大家伙的恩人哪！”

……

短短时间，众人的舆论已然从讨伐沈姝倒戈向了完全与之背驰的方向，方才带头放声鞭笞沈姝的人也埋下了头，隐匿其行踪。

“大家先稍安勿躁，”沈清和挡在沈姝身前，示意她先把小狼带下去，“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出是谁将狼抓到了这里，狼是群居动物，领地意识与亲眷意识极强，若是被它们发现了群中小狼失踪，必然会找到孔方城，搅得城内鸡犬不宁。”

“沈大人说得对，现在要找出来是谁想害死我们！做下这等事来！”

“对啊，狼那般血性的兽类，若是找上门来了家中畜类还有的活吗？”

“对！说得对！”……

小狼似乎被用了某种药物，沈姝抱着它几番颠簸也没醒来。身上也有大大小小几处伤口，应是被抓时挣扎留下的，都结了血痂，看起来可怜得很。

杀祭之礼出了这档子事儿，只好暂时搁置，推到了明日进行。

负责这些事儿的来来回回就是那几个人，百姓们也都认识，抽丝剥茧查起来也并无困难。

几个主谋被带到台子上方才涕泗横流的哭诉后悔起来，说是孔方城内无人愿意让自家狗献祭，无奈之下才到野林中寻了一只，是真没想到寻到的竟然是狼。

念在几人往年办事有功，且此次是犯了无心之罪，沈清和并未重罚，只是口头警示以儆效尤。

待处理完了那边的事务沈清和才打道回府。

这厢沈姝已将小狼带回了房中，估摸着是被抓时挣扎的太厉害，狼崽子一身的伤瞧着触目惊心的。

沈姝给他包扎时呜咽着哼哼唧唧，人话也不说了。原本光滑柔顺的绒毛因为凝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