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蛇毒

齐非晏行走在宽阔的宫道上，身后跟着两排端着御食的宫人。

初一天还没亮，宫里便传出了陛下中毒的噩耗。

因这件事，皇城司屠了临华宫全部宫人，以及整个尚食局，和所有经手国宴饮食的膳房厨师。

她接到通知匆匆复职，整个年假全部充公，一天都没剩下。但她不仅不沮丧，反而心里还油然生出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因她是礼部的官员，虽掌管膳房却不属于皇城司麾下，所以能够侥幸逃脱那场屠杀。

如今虽然要加班，但也加得心甘情愿。

眼看快到临华宫，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宫人，严厉警告：“都警醒点！莫要被皇城司的人寻到错处，不然我也保不住你们。”

宫人们忙不迭点头。

“多谢齐大人提醒，奴婢们知道了。”

他们都是新遣到临华宫当值的宫人。

先前那批宫人因为不够警惕，叫陛下吃到了有毒的食物，所以全部被皇城司杀了头。

为了让宫人们牢记教训，皇城司故意叫他们都去观刑，现在他们脑子还都是血肉模糊的场景。看见皇城司的人别说放松，不打个寒噤都已经算胆子大了。

齐非晏体谅他们的遭遇，见状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带他们过去。

如今守卫临华宫的都是禁卫军的人。

见她过来，今日值班的副统领抬了抬手，跟她打招呼。

“齐大人，早。”

“今日怎么是您值班？”

她将随身的名牌拿给他核查。

禁卫军还在兵部麾下时，便负责六部衙门的守卫巡逻工作。官员每日点卯都会遇见他们，所以彼此都不陌生。

那人看了看还给她，随口道：“洪统领被上头叫去开会，所以叫我先带着底下的人。”

齐非晏了解地点了点头，跟他寒暄两句，领着人进宫。

这些事跟她无关。

她随口一问，副统领随口一说，再随耳一听便过去了，散了还是各干各的活。

入仕前她也幻想过许多，比如借着陛下的东风一步登天，成为一个大官把所有欺负她的人都踩在脚下，扬眉吐气之类的。

但后来发生了许多事，她渐渐明白了，与其去妄想一些根本不会发生的事，还不如脚踏实地，踏踏实实地往上走。

她静下心来，只专心做好手头上的事，至于其他的风风雨雨……京城能人那么多，犯不着让她这个平凡的庸人去出头。

她领着宫人来到萧祈的寝殿。

他如今中了毒，根本无法起身，惯常的饮食都是叫他们送过来，再由李元宝查验过喂他。

但今日不知怎么回事，一直候在殿外等饭的李元宝却不在，一问旁边值班的小黄门才知道，他也被皇城司的人叫去开会了。

“什么会能比陛下的饮食还重要？”

她不解地问。

小黄门不知道，呆呆地摇了摇头。

她也没话讲了，总不能揪着他的耳朵骂他像个呆瓜吧？

那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齐非晏无奈，只能叫宫人先进去摆饭，自个代了李元宝的工作，站在旁边当监工。

寝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在厚重的熏香掩盖下，几乎闻不出来。但她五觉天生比常人好上一大截，不仅闻出了药味，还从中辨出了一股奇怪的气味。

它又腥又咸，带着一丝淡淡的涩－－怎么闻着那么像蛇血？

她忍不住回忆起从前的生活。

乡下庄子不比齐家，他们吃不起肉。但哥哥要读书，又是长身体的时候，总不能不给他吃荤腥。

娘就跟庄子外的猎户娘子学会了抓蛇的本事，隔一段时间就去山上抓一条无毒的蛇给哥哥炖汤吃。

她每次都在旁边看娘杀蛇，对蛇血的气味熟悉至极。

有毒蛇和无毒蛇的气味截然不同。无毒蛇的血气味较淡，有毒蛇的血不仅闻起来又腥又咸，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蘑菇一样的涩味。

有一次娘就因为误判，抓了一条毒蛇回来。那条蛇的脑袋虽然圆润，但身上的涩味却重得不得了。

她将这件事告诉她。

娘又惊又怕，连忙用刀掰开蛇嘴，看见蛇颚上长着的两根毒牙，还有什么不信的，立刻把它捶死丢出去。

后来每次抓了蛇回来，都会让她先去闻一闻，要是味道不对就直接丢了，根本不敢吃。

如今她闻着殿中的味道，心里疑窦丛生。

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慢慢在脑中浮现。

难道陛下不是因为膳食导致的中毒，而是被蛇咬了一口，却误以为是无毒蛇，将罪过判到膳食上？

这也不是没可能。

那……她要说出这件事吗？

齐非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