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各奔前程
杨浦文掷地有声。
然而,陈江新却不知该怎么说。
他叠好那摞文章,将它们珍惜夹进书里,重新放回原处。
这才站起来,朝他的学生走去。
连浦文也老了啊。
他想,十年苟且生活,将他从意气风发的读书人,磨成了一个落魄仓皇的中年男人。若不是因为学生,也许就会继续无人问津地活在某个角落。
直到他寿终正寝,恐怕也无法再见他最后一眼。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萧祈的一剑。
他轻易一剑,砍去了他的书生意气,砍去了他的锦绣前程,也将他和他的师生情谊砍得一干二净。
浦文恨他啊。
恨他当年没能护住他,所以整整十年不肯来见。如今又说这些气话,让他新收的学生来代替他。
齐非晏是他看好的后辈,难道他就不是他看好的传人?
如果不是因为那一剑,浦文如今定能在合适的位置上为大夏国发光发热,而不是窝囊地待在翰林院,做一个修书的工匠!
陈江新叹气立定,扶住他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你还肯来见我,我很高兴。齐非晏的事同和跟我讲了。既是你的请求,我不会拒绝,会给他安排一个好去处。至于其他事,让它过去,不再提可好?”
十年太过漫长。
他不知,以他这个年纪是否还能等来下个十年?只能尽力将破碎的师生情谊拼一拼,假装无事发生地过下去。
杨浦文定住。
望着老师那双苍老的双眼,忽然意识到--有些人,在时光的流逝中,不知不觉地改变了。
只有他,像个生锈的钉子,扎根在过去。
发觉这一点后,满腔激扬的心情像是突然失去了宣泄的出口,最后只能化作烟尘,消失在心凉的空气中。
他想,没错。
他今日是来求老师帮忙的,不是来叙旧述情的。刚才那些话,是他多余说了。
他忽觉心中轻松许多,淡淡扯出一抹笑,点了点头。
“您说得对,从前的事,已经过去了。”
“你能放下最好。”
陈江新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道:“你也到了这个年纪,有些事实在没有执着的必要。人要往前看,才能走得更好。”
“您说的是。”
他颔首迎合,可这颗热腾的心脏却已然凉尽。
未受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他这个亲身经历过的人,实在无法轻易开口释怀。
“老师,我叫齐非晏过来拜见您吧?”
他噙着笑提议。
陈江新却有些累了。
他年纪老迈,今日睡得太迟,身体有些吃不消。
闻言,摆了摆手。
“今日晚了,你们先回去,以后再见也不迟。”
说着,扬声叫来外面守门的仆人,让他送客。
仆人客气过来请他出门,等他们出来后,又去待客室里叫齐非晏。
齐非晏出来时,正好看见年迈的陈江新背对着他们,在关书房的门。
回头看见她和杨翰林,他沉默地点了点头,转身往后院去了。
“师父,那位是?”
她不由得好奇询问。
杨翰林目送他离开,声音中夹着不易觉察的微寒。
“是我的老师,陈御史陈大人。以后便是他带着你,你要听他的话,切不可惹他生气,知道吗?”
“知道了。”
她茫然地应了一声。
忽地回忆起来,很久之前,在朝堂上听见黎大人和蔺大人说小话。
陈御史,那不是黎大人的岳父吗?
原来师父的老师竟有这么厉害,那他为何还只能待在翰林院?
杨翰林看出她的奇怪。
待得两人都坐上马车,他微叹问:“你是不是奇怪,为何陈大人执掌御史台却不提携我?”
齐非晏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没想到被看出来了,师父还真是耳目通透。
她坦白说:“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不会眼看学生待在没前途的地方混日子。不管怎么样,都要想办法把他捞出来。”
“连你都看了出来,翰林院是个没前途的地方。”
他瞥眼睨过去。
齐非晏发觉自己又说错话了,只能转头瞧向车窗外,假装刚才什么都没说。
杨翰林本就没打算怪她,见状轻轻放过。
他收回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慢慢说:“不是他不想捞,而是如今的我已没有资格再跟他,还有我的同窗走一样的路。”
齐非晏却不明白,问:“为什么不行?”
杨翰林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