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违心

齐非晏静下来。

收敛起脸上的情绪，只安静望着眼前的萧祈。

这个为帝十二年的青年帝王，不复以往的张扬，高大的脊背弯曲，像只累得跑不动，只能蜷缩在地上的老虎。

她不由想，她十二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那时庄子里的生活虽然辛苦，但娘身体健康，哥哥在世，刚考上了秀才。

他们觉得暗无天日的日子很快就能熬过去，眼里充满了希望。

哥哥还攒下官府给秀才的银子，想以后打一支金包银的簪子送她做及笄礼。

那时的她是个什么都不懂，无忧无虑生活的女孩，每天最烦恼的事就是今天吃什么。

可谁能想到，短短两年，物是人非。

哥哥不在了，娘瞎了。

她只能逼着自己，用瘦弱的肩膀扛起这个破碎的小家。

这期间她吃过无数苦，踩过无数坑，经历过许多现实的毒打。

虽然道路艰难坎坷，但终究平安地走到现在。

她觉得，她很厉害。

可若要让她落入陛下的境地，她会如何？

恐怕会被泼天的荣华砸晕，纸醉金迷不知今夕是何年，最后死在谁的刀下吧？

这种下场，想想都觉得可怕。

陛下却在这样的境况里，背负着为帝的责任，整整走了十二年。

她觉得，他更厉害。

“陛下，您把咱们大夏国撑起来了。”

她咬了咬嘴唇，开口：“臣从江州过来，一路过皖、豫、晋、冀四州。虽然见过许多不公平的人和事，但百姓还能过日子。除了豫州，那边发大水，有人贪污赈灾的粮钱，发生了灾民暴乱。”

她顿了顿：“如果没有贪污，豫州灾民就不会暴动。这一处，您没有做好。但若因此怪您是个坏皇帝，那是不成的。至少您继位至今，大夏国都没有发生过兵乱－－臣觉得，您是个好皇帝，虽然没有那么优秀。”

萧祈沉默以对。

她忽然意识到方才的话有多大胆。

但话已至此，就算她再拍马屁谄媚，也揭不过以下犯上的事实，干脆心一横，继续说：“如果有人帮您的话，您一定能做得更好。”

他终于说话了，声音低哑。

“无人会帮孤，你不懂孤的处境。”

他这个皇帝，只是世家与外戚博弈之下，最终被推上位的傀儡。

越荒唐，越无能，反而越安全。

可若他生出了大干一场的心思，就会有无数人想要杀他。

因为这颗冠姓的棋子失控了，只能拔去。

他们－－那群世家和外戚，他们畏他、惧他、怕他，但在取他性命这件事上，却大胆得不得了。

萧祈眼中不禁浮现怒火。

在无能为力的处境中，这抹怒火弱小得可笑。

他不想让眼前的小家伙嘲笑他是个心有余力不足的废物，干脆闭上眼。

没想到，这时轻柔而温暖的触感忽然出现在他掌中。

齐非晏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陛下。”

她喊他，声音胆怯却坚定。

“臣帮您。虽然臣现在还很弱小，但以后一定会慢慢强大起来。您自个儿做不到的事，臣帮您一起做到。”

她说这话不是为了安慰萧祈，而是真这么想。

她想让大夏国变得更好，变得人人都有饭吃有衣穿，买得起房子和地。只要努力工作，就能幸福地安居乐业。

她想要大夏国的不公变得少一点，再少一点，像她齐非晏这样的可怜人变得少一些，再少一些。

大家都过得太苦了。

可生活，本不该那么苦的。

萧祈是皇帝，有这个身份和地位去做到这件事，然而他一个人不够，那么她来帮他。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有人做伴，总比一个人孤独地在暗无天日的情况下摸黑前进，要容易一些。

她的满腔热血，透过这几句话语，成功传递给了他。

萧祈却不敢要。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说这样的话。

上一次是在十年前。

他登基第二年，也有一个寒门进士说了差不多的话，可那时他既无能力又无城府，连自己都护不住，更护不住他。

最后为了保住他的性命，只能亲手废掉他的仕途。

齐非晏是第二个。

这一次，他不想他丢了性命，也不想废掉他。

他唯一能做的，唯有——

萧祈一把推开齐非晏，拾起地上的龙泉剑，横在那根纤细的脖颈上。

他的目光再度变得凌厉。

“你知道上一个这么说的人是什么下场吗？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