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见

翰林学士乃“天子私人”，向来是文人士子企慕之职。可是本代陛下——不仅性情暴戾，喜怒无常，让人无法揣摩，偏偏爱好异于常人，让士子们去翰林院不亚于糟蹋他们的十年寒窗。

果然，听见他的提议，黎浩南顿时急了。

“你这不是让天下读书人戳我脊梁骨吗？蔺飞光，我们同事这么多年，你可不能害我！”

“没有更好的去处了！除了翰林院就是御史台，不然你让这么多士子都去下面吃空饷？”

黎浩南重重吐出一口气。

“既然如此，今年就不该开会试。”

“这可由不得你决定。”

蔺飞光冷笑道：“既然旨意下来了，咱们就得按旨意办事。免得落人口舌，指摘你越殂代庖。”

他的话意有所指，黎浩南也听明白了，冷眼瞥向不远处眯着眼睛小憩的紫袍老人。

“他倒是轻松，一大摊子事全落在我们头上。”

蔺飞光叹了一声。

看了眼御台边的沙漏，心想这时候皇帝还没出现，看来是不会来了，便对黎浩南说：“时间差不多了，点人吧。”

黎浩南正要上前。

这时，元宝公公急匆匆跑上御台。

他立马停下动作。

“陛下快来了？”

“大约。”

蔺飞光飞快地对后面的人使了个眼色。

太和殿顷刻安静。

金灿灿的黄龙帘被掀起，有人迈着四方步大刀阔斧地走进来。

“呔！”

这一声震得所有人都当堂一惊。

几个初来的士子不明所以，幸好边上有人提醒，才不至于乱了阵脚，忙规矩站好。

只有站在角落里的齐非晏，听见这一声，心中那根落灰已久的琴弦骤然拨动起来。

她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御台上的人。

萧祈怀里抱着宝剑，对着所有人咿咿呀呀地唱。

“衣冠禽兽在宫中，这案官司我要问~”

群臣寂静无声。

他款步走下御台，来到闭目休憩的莫阳州身边，继续唱：“哪怕国舅在宫庭~”

听着耳边大逆不道的唱词，莫阳州表情未变，睁开双眼注视着萧祈，脸上没有丝毫怒意。

“陛下，朝堂之上不可胡闹。”

萧祈扯起嘴角，移开了目光，冲身后招手。

“元宝过来，随我瞧瞧今年的士子，可有值得栽培的苗子！”

“是！”

元宝公公屁颠颠跑下来。

萧祈领着他，大摇大摆地穿梭在人群中，遇到个长相不错的就抬起对方的下巴，逼他唱上两句。

有人不懂戏，唱得磕磕绊绊不在调上，他就大声嘲笑。

几次三番下来，初见时的惊艳渐渐淡去，齐非晏忍不住想，这人戏品不太好。

这时，挑人的萧祈也走到了队伍的末端。

“你长相倒不错，叫什么？”

“回陛下，臣名叫蔺修逸。”

“蔺？哪个蔺？”

“昔观文苑传，岂述廉蔺绩的蔺。”

“好一个岂述廉蔺绩！志向倒是远大，不怕得不到施展？”

萧祈冷笑松开他，神色明灭不定了一会儿，忽说道：“〈杨震拒金〉第三本，你唱来听听。”

蔺修逸沉默。

他不会唱戏。

“连〈杨震拒金〉都不会，还想学不畏强权，敢斗会斗的蔺相如？”

萧祈大声嘲笑起来。

他到底还是年轻人，低头看着脚下，鲜红的血气一点点蔓延到脸上。

“不会唱戏，不代表不会做官。”

“连戏都不会唱，还想做官？”

萧祈难以置信地反问，笑声渐渐浮现冷意，手不知不觉伸向怀里的宝剑。

只肖握住剑柄，他便能捅穿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让他去地狱里做梦！

后面的动静早就传到了蔺飞光耳中。

听见萧祈问话，他便心道不好，直到听见儿子回嘴，更是吓得脸色发白。

这臭小子怎么不长记性？

他昨晚怎么教的都忘了？

在陛下面前只要做个眼瞎耳聋会拍马屁的狗腿子就够了！扯什么蔺相如，他除了跟他们蔺家一样姓蔺还有半点关系吗？

蔺飞光死死握住手里的笏板，恨不能用它拍死木头儿子，或者那个颠公皇帝。

但最后，他选择拍死自己。

蔺飞光俯身跪下，高喊：“陛下！”

“岂可暗室亏心肠~”

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声清唱。

对方似是不太习惯，唱得磕磕绊绊，但台词都在调上。

萧祈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