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
第四十章
顾须归其实是个窝里横,人前静悄悄,人后发大疯。要装架子,对她来说属实是太难了。有好几次她都觉得,那芳如嬷嬷的气势快要压过她去,要不是为了救人,她断然不会摆出一副威严架子来,还跟那老嬷嬷哔哔叭叭地掰扯那么多道理。
身边没带人,此时亦到了诸房要晨起的时候,顾须归拖着这么一个血人行在府中,定是不便,便拐了个弯,就近去了应如月的住处。
应如月也才将将晨起,正在梳妆,发髻都没盘好,便听得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谢济正在冠发,手腾挪不开,不情不愿地问道:“谁啊?”
应如月茫然摇头,遂使唤身边为自己篦发的侍婢:“还春,去开门。”
那个叫还春的丫头便点点头,去开门了。
顾须归搀着一个跟自己个头差不多的姑娘,紧张地左顾右盼,随即便见是还春开了门,还差点惊讶地叫出来,赶忙捂住了这丫头的嘴:“嘘——!进去说。”
应如月还在寝殿里,听见动静忙起身问道:“是六弟妹吗?”
“是我,四嫂。”顾须归将姑娘搀扶至桌边,又道,“抱歉四嫂,打扰你们了,我实在是有急事,不得不过来。”
应如月掀帘而出:“怎么了?”
入眼是一个衣着破烂的姑娘,身上无处不是血痕,再一看顾须归,玉白衣裳亦染红了半边。
她惊叫起来:“这……这,六弟妹,你身上怎么也都是血?”
“不是我的血,是这位姑娘的。”顾须归接过还春递来的帕子,一边擦拭着自己身上蹭到的血迹一边道,“我今日晨起闲来无事,便逛到了王府内宅,见一个老嬷嬷正在鞭打三王爷的一位妾侍,于心不忍,便将其救下了。您住的地方离内宅近些,我怕等会到了晨起的时辰,王府的下人们出来看到了,总归不好,便贸然想把人先带到您这边。”
应如月担忧道:“这倒无妨,只是你身上怎么……是你把这姑娘一路扛过来的?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嫂嫂,不用担心我。”顾须归擦了擦脸上的血,道,“人现在昏迷着,估计得找个大夫来瞧,而且还要严守口风。我也是关上门跟你们说话,虽然三王爷的妾侍连一个婢子都不如,但总归是条人命。我救下她,也是怕多生事端。嫂嫂放心,我知道掺和别人家务事不好,可我真的看不过去了。待郎中瞧过这位姑娘后,我就将人带到我们房里。日后若有人问及你们此事,装不知道就行。”
应如月见她神色坚决,未再多言,只点点头,道:“我着人去请郎中过来。还春,你帮衬着些六王妃,将姑娘扶到偏殿的榻上去,好生照料。”
还春忙应下:“是,主子。”
得了准允,顾须归便弯下腰,将那姑娘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脖颈后,利落地将人搀了起来,随后微一点头,感激道:“多谢四嫂。”
“谢什么。”应如月蹙眉,“我们一家不说谢。”
言毕,又望向谢济:“夫君,且劳烦你去请个外边的大夫来。这姑娘家的,又是三王爷的妾,你在这里诸多不便。人伤得这么重,我与六弟妹得看看,夫君你先暂且回避罢。”
“好。”谢济应声,“我这就去请郎中。”
应如月见他抬脚便走,便上前去插好门闩,将厢房的门反锁了起来,遂从所带行李中取出两条干净帕子来,吩咐还春烧壶热水,将帕子烫一烫。
还春“哎”了一声,手脚麻利地干活去了。姑娘衣裳破烂,背后的粗麻布与血肉黏在一起,难以取下。顾须归索性使了使力,将姑娘身上的衣裳一撕两半,随即喊道:“嫂嫂,她背上都是伤,不能躺着,得趴着。我已将她的衣服剥下来了。”
应如月忙道:“好,我去给她找身干净衣服。”
姑娘伤势严重,嘴唇苍白,此时已隐隐渗出了血,顾须归便掏出自己的巾帕来,轻轻地为她拭去嘴边的血迹。将一碰到她,姑娘便嘴角颤抖,随即嗫嚅道:“六……六王妃……”
她脸肿得老高,显然是挨了巴掌。顾须归忙蹲下身,轻声应:“我在,你说。”
姑娘嘴角颤抖:“……为何救我?”
“人命非草芥。我救你,情理之中。”顾须归握住她的手,“你现下伤得重,别说话了。我们已经请了郎中过来。你闭上眼安心休憩,一切等你好了再说。”
“六王妃……”
姑娘不肯松手,嘴唇上下翕动,气若游丝地吐出一句话来:“陇、陇州要乱,你快逃吧……”
顾须归听来,只觉心惊肉跳。
眼下姑娘一身伤痛,应如月也不知她与谢湛昨晚的猜测,便只能先糊弄过去。见应如月拿着干净衣裳走来,顾须归忙道:“你先好生歇着,我们这里都是女子,你不必担心。等下叫郎中瞧过后,再叫丫鬟给你更衣。”
姑娘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倚在软枕上微一点头,便昏死过去。
三人忙前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