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敢笑黄风不丈夫
黄风怪引着裴玄走进一个小洞,摈退左右,道:“大师有何见教,此地并无六耳,还请直言。”
裴玄道:“贫僧看大王有功德傍身,言谈举止更有慈悲之心,应是在我佛门修行日久,为何流落此穷乡僻壤?又为何与那老虎精为伍?”
黄风怪叹了一口气,道:“我不过是灵山脚下一只貂鼠,年幼无知时,偷吃了灵山琉璃盏里的灯油,方开了灵智,有这一身本领。如来佛祖命灵吉菩萨,把我丢在这里,说是让我修心静性,可这穷山恶水,生活艰难。我别无他法,只好与当地的妖精搭伙,成了这黄风山上的黄风大王。“
裴玄道:“原来如此。贫僧以为,你不过是偷了些灯油,也不是什么大罪过,却被远远流放,惩罚太过;而大王自从来到此处,就自甘堕落,也实在太可惜了。”
黄风怪小眼一瞪,道:“我不过是个妖怪,在此处快活,怎么就自甘堕落?”
裴玄道:“就算是妖怪,大王也是灵山脚下生成的精灵,还是吃过琉璃盏灯油的妖怪,从起步就与一般妖怪不可同日而语,若是潜心修行,定会大有成就。可大王却与那老虎精一起伤生害命,不是自甘堕落又是什么?”
他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据贫僧所知,有多少大人物,纵遭贬斥,也不甘沉沦谷底,而是奋发图强,东山再起。所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也?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大王虽遭一时之祸,却仍有一身本领,为何不再进一步,搏一个一飞冲天,仙福永享?”
黄风怪被他说得热血沸腾,抱拳道:“原来我一直都想错了。今日之前,我一直得过且过,还要提心吊胆,担心灵山再派人来拿我,却没想过,若是我管束部下,慎独己身,又怎会有今日之苦恼?”
裴玄鼓掌笑道:“大王,大王,不亏是灵山脚下出身,果然不同于那些山精野怪,自有灵性在身。贫僧不过感慨几句,大王就已经有如此体悟。”
黄风怪笑道:“多谢大师当头棒喝,当为我师。”
裴玄摇头笑道:“这却不敢当。大王只是一时灰心丧气,贫僧只是说了些自己的理解,却当不得一个师字。”
黄风怪小眼如有光芒,突然又黯然下去,道:“就算我潜心修行,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巅峰。身为妖怪,从一开始就被人小看,实是难做。”
裴玄笑道:“大王可知道我大徒弟的事迹?”
黄风怪:“就是孙悟空吗?齐天大圣,大闹天宫之后,不也被如来佛祖一掌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
裴玄道:“那大王可知道,我大徒弟反了几次?他先是被封为弼马温,一怒之下反出天庭,天庭命天兵天将前去捉拿,孙悟空连战连胜,玉皇大帝捏着鼻子,允了他齐天大圣的封号。直到第二次,他再反天庭,大闹天宫,才被如来镇压。”
黄风怪道:“大师的意思是?闹一次可以,闹两次不行?”
裴玄摇头:“非也非也,我的意思是,过犹不及,见好就收。若大王能静心忍性,等待机会,未尝不能一步一步,走到高位。悟空遭五百年的镇压,无非差在一个‘忍’字上。大王灵山出身,心性还不如一只天生地养的猴子吗?”
黄风怪大喜,道:“大师,真乃黄风的师父啊!”说完跪倒在地,纳头就拜。
裴玄连忙把他扶起,道:“贫僧说这一番话,乃是因大王与佛法有缘,又做事稳重小心,且隐有怜悯之心,大王千万不要客气。”
他虽然嘴上说得痛快,却不想与这些妖怪有什么更深的瓜葛。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妖怪的本性就是弱肉强食,若是这黄风怪真的认了他做师父,哪怕只是个口头的师父,以后闹出什么大篓子,自己岂不也要跟着背锅?
黄风怪还以为裴玄只是谦虚,又说了许多恭维的话。裴玄无奈,道:“黄风道友,你乃灵山的生灵,与贫僧师出同门,却比贫僧更亲近佛祖几分,说你是佛祖的门生也不为过,贫僧怎敢收你为徒?僭越了,僭越了。”
黄风怪见他说得坚决,才不强行拜师。但此后举止,恭恭敬敬,仍然对裴玄十分敬重。
二人商谈已毕,黄风怪便请裴玄在主座坐了,为麾下一种小妖说法。裴玄本来不想再参与这些妖精的事情,却耐不住黄风怪热情,只好拿出小木鱼,为满洞妖精讲了一段《心经》,把洞里的小妖说得各个佛缘上身,就要与黄风大王一起精研佛法。
只有那道行高深一些老虎精一脸戒备,也没有受到小木鱼的影响。
裴玄却不理他。心想,若是这老虎精不知好歹,都不用两个徒弟动手,自己也能把他惩治得死去活来。
就在此时,悟空和八戒已经找到黄风洞,在门口叫骂。黄风怪连忙备了各色礼品,命一群小妖捧着,自己执弟子礼,亲自把裴玄送出洞府,送去西行。
山洞之外,悟空和八戒眼见着妖精们舞舞喳喳,把自己师父恭送出来,惊讶得三观尽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