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无先兆的厄运
这个初春二月的最后一天,天气阴冷无比,灰蒙蒙的空气被浓重的雾霾裹挟着,将大地压得喘不过气来。
春节刚过,远近各处时不时还可听到送春的鞭炮声响,也许是天气过于阴冷的缘故,那不同方向传来的鞭炮声听起来也显得那么的沉闷。冷的风吹打着谁家屋檐下的鸟笼,鸟儿发出喘息似的颤抖的鸣叫,给本应喜气的日子平添出些许悲凉的色彩。
俞佳音的厄运就是在这一天降临的。
她时常想:也许命里注定,这一天就是她的命运走向灾难的起点,罪恶的演变便是从这样一个与往日一样没有任何先兆的一天就开始的。上午九点多钟,俞佳音收到了第一封邮件,那厚重的邮件虽来自于那个自己期盼的杂志社,但不用启封,她的心就被一种刺心的疼痛笼罩着了。退稿……,对她而言已经不足为奇了。
自从九岁那年她读了比她长十五岁的姐姐写的《爱的疆域》草稿后,她便也偷偷地梦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写故事了。后来,姐姐因为写小说而被那个年代说成是“资产阶级黄色作家”而被逼自杀后,她幼小的心灵里更加发誓一定要把姐姐的故事写出来。然而,当年父亲还在因“历史问题”而被监视,使她失去了一个正常孩子童年的快乐,她变得不愿交朋友。于是,她每天放学后就躲在家里,翻遍了那本无头无尾的《红楼梦》和一本有头无尾的《林海雪原》,虽然她还不能把小说中的文字认全,可是她知道故事被作家写得非常的感人。那时,做作家的梦常常搅得她无法安睡。母亲告诉她自己家庭情况和别人家不一样,要她处处谨慎,于是,她只好用铅笔和毛纸将简单的故事写好藏在床头,有时会在夜里拿出来自己欣赏。
但是,她的梦想却一天天强烈而坚定。
若干年后,她回想自己之所以比别的孩子成熟和忧郁,其实是与当年父亲的“历史问题”有关的,而自己心头那强烈的写作欲,则是受姐姐的影响和父亲的问题所造就的。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写成成熟的文字,让自己能一步步走进梦想的天堂啊!可是,直到三十出头的今天,她的梦还是停留在梦开始的地方,虽做梦的欲望有增无减,却更加折磨她的心。
这篇中篇小说是她满怀希望又是经人指点过的稿子。当她把这篇小说修改定稿后,她的心从未像这一次那么充满成功感并寄托希望过。而今,它仍然遭受了与那些平常文字那样的退稿命运。
她失魂落魄地拿着邮包回到自己的卧室,将那邮包连同自己的身体一起扔到床上。泪水缓缓地从眼眶淌出来,她真正想彻底地哭一场。
床头柜上的电话在这时尖锐地响了起来。她不去理它,将脸埋在了枕头上……
电话铃声仍然不停地响着。
突然,心中的某种期盼驱使她闭上眼睛忍住哽咽抓起了电话话筒。她竭力克制一份伤痛,冷冷地招呼了一声。
一个熟悉的声音飘然地通过电波传了过来。向楠告诉她此刻他身在成都,说如今文学面临了诸多挑战,他不得不为杂志社的生机而到处寻找出路,由于原定于春季在杭州开办的写作培训计划有所变动,所以半年一次的与俞佳音的团聚恐怕要取消了。
在佳音看来,向楠还从未以如此冷峻的语气与自己打过电话的。除了通知她不能与她团聚外,他好像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想说就挂断了电话。
这是什么先兆?这意味着什么?敏感得近乎多疑的佳音心里说不出的悲伤。
她怔怔地握着电话,让那已经挂断了的电话的空音将她半年情感的期盼与渴望全部击得粉碎。这一下真应验了哪位该死的预言家的哲言:祸不单行。想到此,俞佳音再也憋不住了,她放声痛哭出声来。
哭了很久,她才止住痛哭。
然后,她从抽屉里拿出剪刀默默地剪开邮包中那一页一页倾注了自己心血的文稿。剪着剪着,她的手抖动起来,随即她的手软弱下来。她扔下剪刀,用力将那些稿纸抛洒一床一地,便倒在了这纸的海洋中。她闭上眼睛,用一条黑色的纱巾蒙住了头脸静静地睡去。
黄昏时分,天色有些泛晴了,西窗的玻璃片把淡淡冷冷的夕阳的余辉投影到她的床头墙壁上,房间里才光亮了许多。
这时床头柜上的电话铃又一次炸响开来。俞佳音被这声音从昏睡中叫醒,她极不情愿地慢慢睁开眼睛却懒得去接电话。可电话铃声不停地响着,她渐渐清醒过来,这才想到每天的此时自己书店的员工姜峰或者江红都会打电话来汇报书店的情况的,可转眼一想,他们一般都会打自己的手机的呀。想到这个,她决定不接这个电话。可是,电话铃声就是不断,这尖叫刺得她感到耳膜发痛,不得已,她只好懒懒地坐起身来打起精神去接电话。她用有些嘶哑的声音对着电话疑惑地叫道:“江红!”
对方似乎有点吃惊,没有立刻回话,犹豫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向她发出了一声问候:“你好,俞佳音小姐!”
这是一个陌生的男性的声音。在俞佳音的记忆库中似乎根本就不曾储存过这种过于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