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黎明苦战（上）

黎明将至未至，黑夜里，她的声音本该淹没在战斗声中，难以令人听见。

但穆九倾偏是运起内功，因而声音虽然不算十分响亮，却仍能在一片混乱中清楚穿透到大部分人的耳朵里。

一部分北蛮士兵的动作瞬间就有些迟疑了，他们虽然都有些匹夫之勇，也不讲究所谓中原人那些“矫情可笑的礼义廉耻”，可到底还是讲究忠诚和义气的。

穆九倾清点了一下人数，在场十五万北蛮大军，其中约有十万人应该是一直跟着天狼，也就是他的亲信，另有五万人约莫是原本呼延信的人马。

根据她潜入北蛮军营探得的情报，北蛮军队此番也有二十万人，和镇北军倒是相差无几。

可先前也分析过，真论作战能力，北蛮军个个骁勇善战，尤其是天狼麾下那些，必然是终日里操练不曾懈怠的，哪怕不能以一抵十，以一敌三敌五是不成问题的。

若是人数悬殊也便罢了，然而……

虽然此番出战北蛮士兵比镇北军还少五万人，但是只怕不占优势。

而镇北军……

勤王真是标准的“业精于勤荒于嬉”，也不知道谁给了他脸面还封了个“勤”，镇北军的士兵懒散懈怠，远不如彼时的林家军那般训练有素。

且不说编排好的阵型一冲就散，单说他们跟北蛮军那一身蛮力相比，简直就是秀才遇上兵。

为今之计，穆九倾只有打心理战了。

常言道，杀人诛心。

穆九倾之前就发现，天狼对中原人固有着一种莫名的仇恨，他用这种仇恨，给呼延信也洗了脑。

虽然呼延信算是她半个兄长，也难得是个头脑清楚的，可谁又架得住最信任的人从小到大都用仇恨填补他生活中的一切？

天狼是呼延信的舅舅，对自己的亲外甥都能这般操控，更别提跟着他这北蛮十万大军凡事都以他马首是瞻。

北蛮人崇尚强者，他们的世界没有武力，只有道德，天狼不是君子也不算博学，但作为一个战士，他无疑是强大的。

这些人本就对他十分尊敬，加上天狼对于中原人的仇恨虽然有些过于夸大，但说到底也算是事出有因——

无非和当初哥舒厉一样，认为中原人不配拥有这样广袤的土地、丰富的物产。

但是哥舒厉在和穆九倾魏宸淞交手后，约莫是放弃了这个念头的。

他能明白中原人并不是只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汉人能驾驭这片丰饶的土地和他们过人的智慧也有关系。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格局的。

天狼在这方面就很完美地拥有了那种过于偏执导致的仇恨。

从天狼的字里行间里，穆九倾也曾猜测过，或许天狼曾经经历过什么，可是即便如此，一个人一生经历的恶，又怎能以偏概全促成他对全世界的恶？

若是她亦执着于林赋禅对她的利用、背叛、欺骗，那么穆九倾岂不是要恨透全天下的男人？

说到底，有的人与生俱来便是恶人。

但北蛮士兵不会都是这样的恶人，三观或许会扭曲，但人心本身应该是向善的，就好像万物终究都是追光而生的。

穆九倾如今要做的，就是让所有北蛮士兵清楚听见，他们跟随着的首领并没有他们心中的那么正确。

北蛮人不懂那些中原人所谓的礼义廉耻，他们本来就习惯了抢夺，可他们讲究忠诚。

若是让他们明白自家主帅是不守信义忠诚的小人，那么便会影响他们的判断，如此一来就能为这些大丰的士兵们增加一些生机。

尤其是若能把本属于呼延氏的那五万亲兵给说动了，让他们直接反抗天狼，让北蛮军从内部开始瓦解，而镇北军只要她一声令下，当然也不会造成太多伤亡。

心中思绪如电光火石般，瞬息之间已是百转千回。

这般想着，穆九倾本能察觉到敌方有一双铁锤向自己凌厉攻来，抬起了长鞭，企图卷住对方武器，但敌人约莫是提前知晓她善用长鞭又看见了她手中武器，因此第一时间便躲开了她。

穆九倾一鞭落空，并不气馁，而是转而把落空的长鞭一转，甩在了其他北蛮军身上。

鞭子打在铠甲上可以说是不痛不痒，最多破一层衣服，北蛮士兵们纷纷大笑。

“看了传说中的大丰女将不过如此。”

穆九倾神色凝重，继续挥舞着长鞭四处进攻，但仍旧只是不痛不痒罢了。

“你们在开战之前，最好搞清楚，是忠于呼延氏，还是终于他天狼？若非他是你们单于的前任阏氏的胞弟，焉能有今日领兵打仗的出头之日？跟着这种忘恩负义的人，你们真不怕遭天谴？”

她声音不响，但极具穿透力，很快便让北蛮军作战的势头弱了下来。

方才她第一次提及此事的时候，怀疑的种子就已经埋了下去。此刻再提，他们自然是越发疑窦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