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马首是瞻

锦绣宫中。

早朝过后不多时，刘衡被废，同时圣旨和宝册一并传来。

彼时梅妃正在院子里支了架子看书，准备稍后看看乳母给大皇子准备入秋新制成的里衣。

大皇子又长高了些，自从落水之后，如今越发沉默寡言起来，倒是肯用功读书了些，只不过因着太过老成，让梅妃做母亲的难免担忧。

但因为是战时，一切从简。

她也无所谓，原本对于梅妃而言，一切豪华的典礼再如何盛大都没有什么意义。

且因为有穆九倾提前说过，所以一切并不意外，只是相较于她的冷静，对于合宫而言，沉寂了多时的锦绣宫却是再次吸引了众人的注目。

这半年来，一直深得庆帝宠爱的，一直是贵妃徐烟蕊。

可谁能想到，竟然是梅妃成了独一无二的皇贵妃。

贵妃可以再封，皇贵妃却和皇后一样，只能有一个。

但细细算来，论家世论资历，徐烟蕊都不及梅妃，因此这个皇贵妃的人选倒也合情合理，很是服众。

来宣布圣旨的是皇上身边的王公公，梅妃恍惚地接了旨，有些怔忡。

按说，不到三十岁的年级，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世间罕见了，哪怕历朝历代，也不见有几个女子可以轻易做到。

但是梅妃，并不觉得如何高兴。

连她自己都颇觉意外。

王德全见梅妃并没有预想之中的高兴，也是一愣，但毕竟宫里个顶个都是人精，于是他笑笑，“娘娘欢喜得紧了，您这么些年，也是熬出头了。虽然晚了些，可是好歹终于轮到娘娘您了。这皇贵妃肩上的担子也不请，往后，后宫一切大小事务都得看您意思了。”

梅妃回过神来，抬手抚过皇贵妃的宝册，指尖摩挲过圣谕上的流苏。

“公公辛苦了，云萼，给王公公拿一封红包，买茶吃也好。”

云萼欢喜应了，递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到王德全手中。

然后依照宫中惯例，王德全推了推，云萼又坚持，他才手下了荷包，又朝着皇贵妃道了一声喜。

梅皇贵妃点点头，摆手送王公公离开，然后回到了寝殿里。

云萼欢喜地跟了进来，她端着圣谕和皇贵妃宝册，仿佛那些无上的荣光和赏赐都是给她的一样，整个人喜不自胜的同时又矜持了起来。

梅妃盯着她看了看。

起初圣旨没来时，还听见云萼在院子里指使小宫女们干活。

昨夜穆九倾来时她也得了信儿，大约莫是相信了于是迫切地期盼，这会儿伸长了脖子在瞧。

但皇城内的长街之中，唯有深深的红墙，不见半点人影。

这般折腾了数个回合后，云萼失了耐心，一边咒骂着穆九倾一边拿那些小宫女撒气。

“你们这些个贱骨头，本姑娘不说你们就惫懒，伺候娘娘还敢怠慢，一个个的不要命了？”

那些小宫女年纪小着呢，哪懂自己是她用来出气的对象，纷纷战战兢兢地点头如捣蒜，恨不得赶紧做完手中的活计不在挨骂。

梅妃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云萼的心性越发不稳重了，从前刚刚入宫时，明明是个待人和善的姑娘。

她眯着眼睛在想，是什么时候云萼变成了如今的样子呢？

她第一次被皇后指责穿衣太过奢靡？

还是她产下大皇子坏了身体，不再承宠以后？

其实梅妃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回首过往，似乎嫁给了庆帝成为自己的人生不断失去的开端。

荣耀、位分……这些东西曾经对她而言非常的遥不可及，但现在真的到手了，他似乎也并没有那样惊喜。

年少气盛时也曾经想过要统领后宫，但如今发现不过只是背负了更大的更华丽的枷锁而已。

不过，如果在这深宫之中，若是没有皇帝的宠爱，那起码应该有一些权利的手中。

云萼万般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宝册圣旨，欢喜走到梅妃面前。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从今日起，后宫中唯娘娘马首是瞻了！”

见梅妃没有应，她看不出主子眼底的淡漠，只是继续喜滋滋道，“对了，早晨怡嫔娘娘在外面求见娘娘，奴婢说您还没起，所以回绝了她。这会儿人又来了，您见还是不见，需要奴婢帮你回绝了吗？”

她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似乎恨不得能够马上去拒绝怡嫔，然后享受着那种高高在上的快乐。

这种鸡犬升天的狐假虎威，让梅妃忍不住心里一阵厌恶，开口训斥云萼道，

“我还没有真的当上皇贵妃，你这态度就越来越嚣张了，如果真的让我上位，只怕这宫里的人都要管你也叫一声主子了。”

云萼不料主子忽然之间这般震怒，当即惊慌地跪在地上，“奴婢……奴婢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