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皇脉不清

春儿是欲图捉弄醒这位不识规矩的宫女子。

她在贵妃宫中便早已听说这小宫女深得陛下恩宠，偷盗宫中之物圣上都要亲自替她遮掩，估摸着离晋封位份也就是不远的事儿了。

可是不过就是一个小小六品尚书郎中庶女，就算是再得恩宠也断不会得封高位，左右也是越不过正经的贵妃娘娘。

杨升燕泽想拦，却是已经晚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掀开了床帏——

到底日色灼炎，哪怕内里遮挡再好，也是昏黑的颜色，借着这样朦朦胧胧的日光，春儿只是恍惚看见了床上蜷缩的一小团，被子半搭，踢着串像是珠子一样的手串儿，通身却宛若雪色着月，生生是第三种绝色，不禁的一愣神。

床上的人却像是被这样的动静吵醒了，朦胧只觉得烦闷，再一次伸手微微推了一把枕边松散的玉佩。

这一下将本就岌岌可危的玉佩彻底推开，一个不稳，竟是顺着床边滚落了下去。

春儿何其眼尖，一眼便看出那玉就是圣上平日系在腰间的龙佩，不禁骇得捂嘴惊叫：“啊——！”

伴随着这一声惊呼，那玉佩落了地，叮铃哐啷磕得脆响，眼见碎裂了一地。

杨升暗道不好不好，连忙伏身按住了滚动的玉块，想要拉回惊得呆住的春儿，却已经来不及了。

“小贱蹄，还不快快起来请罪！”

床上的主儿已经醒了，杨升抬起头便见她睁着眼睛，仅仅是短暂的茫然了一瞬，便扭头盯住了刚刚惊叫的宫女。

那道视线几不可直视，危险而令人不寒而栗。

可是仅仅就是一瞬间罢了，等回过神来的春儿定睛一瞧，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她甚至已经带着薄薄的笑意坐起了身来。

杨升自知这就已经是出了大乱子了，急急忙忙的跪了下来：“主子恕罪，奴才们笨手笨脚打坏了东西，扰了主子……”

“公公言重了。”沈春酌却是缓缓的看了一圈地上跪下的二人，目光流转，一个眼神就让杨升自觉合上了嘴。

她的目光却回到了面前宫女的身上，好似茫然懵懂：“这位姐姐是？”

“奴婢锦绣阁宫女春儿，见过主子。”她见杨公公如此态势，心中忍不住斥责：恃宠而骄的贱婢，也敢爬到我们娘娘头上不成？！

身上却是盈盈一拜，答道，“贵妃娘娘忧心主子初来乍到多有不适，特让奴婢前来伺候。”

锦绣阁算上先帝恩赐，也的确是富丽堂皇见过场面，几乎是可以比肩新帝身边的大宫女大太监。

这已经算得上是很有体面的下人了，比起有些不得宠的主子都要得脸的多，便是有些主子都得让上三分，向来也无人敢多来拌嘴。

恰如此时的春儿，见了新帝身边如此奴颜婢膝的大宫女大太监，也是心底里发笑，嘲笑二人到底没什么见识，登不得场面。

可是主子到底是主子，规矩在前，样子也是得装的，春儿也还算得上是恭敬：“主儿快些吧，照规矩还得拜会三宫六院，虽说主儿是太嫔娘娘身边出来的，圣上也不追究姑娘中秋之夜盗取宫中财物了，可是到底也该……”

“你说什么？”

春儿猝不及防被打断，不禁抬眼，这位宫女子却是整张脸都暗了下来：“我，去拜见贵妃娘娘？”

“主儿也是宫里出来的了，规矩就是如此……”

沈春酌蓦地一笑，面色却越发不兴，朝着地上的二人问道：“纪松岫说的？”

跪在地上的二人却是连忙的摇头：“不、不不……”

直呼天子名讳，已经惊得春儿不知何言，她却挥开了帐子，一脚踩在了那破碎的玉器之上。

晨光流转，这光熙之中落在日下，就像一整块玉雕洗濯而成，竟是玉器都弱上了三分。

若是刚刚失意打碎了龙佩也就罢了，毕竟慌不择路的杨升出头认下了这桩祸事，可这一脚抵踩九龙……

“没规矩的贱婢！天子尊物岂容你等践踏，这可是杀头诛族的死罪，仗着自己得宠几日，莫不是尊卑都忘了——？！”

杨升燕泽二人气都不敢再喘了，甚至以为她会在某一个瞬间突然发怒，让人将这个没眼色的东西拖出去乱棍打死。

然而，她带着怒气的面容却突然间古怪的笑了一下。

“春儿姐姐不是要我去拜会贵妃娘娘吗？”沈春酌偏过头目光也淡淡地扫过她，打断了话头，“去迟了，怕是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