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男人听出她好似念着什么,却只能依稀分辨出只言片语。
“我儿……抢走……”
不知在黑暗中走了多久,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点光晕。男人加快步伐朝着光亮处走去。
远处的光亮越来越靠近,当他伸手正要触及那一点亮光时,猛地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紧接着是女人歇斯底里的叫喊声。
他终于听清了女人夹杂在哭声中的话语。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男人猛地睁开双眼,心脏狂跳激起一阵晕眩,许久才从梦见的情景中回过神。他从榻上坐起,额头一片细密的汗珠。
寮房中只听见他一人尚未平息的呼吸声。窗外尚是静谧深夜,不知是何时辰,万籁俱寂。
自噩梦中惊醒,女人的哭喊声仿佛还回响在耳边,男人心神不宁再无法入眠,离开寮房来到院外。
他漫无目的地行在庭院之间,路过禅房时却见室内泛起一阵微弱光亮。一阵低缓的诵读声乘着夜风幽幽飘进他的耳中,年迈而有些无力。
如此深夜,早该过了休息时间,怎会有人在此诵经?
男人心下疑惑,循声而去。
当他一只脚踏进禅房,对方似乎也察觉了他的靠近。诵读声戛然而止,诵经人转过身,见到身后的男人时他似乎并不意外。
他站起与男人相对而立,合掌施礼。
“许久不见,施主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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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销雪霁时,冬日阳光穿过天际云层,散落在山巅。
南湖寺坐落于青山之上,与山脚下的南湖遥遥相望。
南湖本该称作南泗湖,后来因着山上南湖寺名声渐起,许多人便以为山脚下的那一汪湖水名为南湖。
时间久了,知晓“南泗湖”这个称呼的人都越来越少,南魏人只知有一南湖落于临安城外,越过群山方可瞧见。而出了临安城离开官道便不算好走,策马也需得半日才能到。
泊影与赵云奕乘着马车,一路摇摇晃晃,赶到山下时已近黄昏。上山的路狭长崎岖,马车便是再前进不得,只好留在山下等待。
山间小径蛇形般钻入深林,将来人引向山巅南湖寺,也是上下山唯一的路。
“先前猜测白途才是真正的三皇子,我便派人在整个南魏境内调查有关国师的线索。”
泊影提起裙摆,稳稳踩在石子铺成的小径向山上走去。她今日带着那张木制面具,一边顾着脚下,一边同身后紧跟着的二皇子说话。
“皇帝微服私访时是在晏州遇到的白途,明阁的人找到了他从前在晏州时候书院,花了些时日接近书院山长。山长酒后透露出白途出身于南湖寺,是前些年才来到晏州的,并非如他自己所言是晏州人。
“他将自己扮作从未离开过晏州的读书人,却绝口不提自己从前便住在距离临安那样近的地方,如此刻意地掩饰身份实在可疑。”
“渚七发去北境的密信中曾经提到过,”赵云奕应道,“白途来到临安之后几乎每年都会来南湖寺,日子都相近,算来也该是这几日。昨日回府便又听说他出了城,约莫此刻便在山上。”
他跟在泊影身后微微张开手,随时注意着她的安全。
泊影笑着回头瞥了他一眼:“殿下人不在临安,原来却在那样早的时候便盯上白途了。”
赵云奕在她面前也不遮掩:“横空出世的国师不知敌友,不过是知己知彼。”
山径似乎看不到尽头,二人自山脚下拾阶而上,偶尔遇到香客顺着小路下山,只好双双噤声暂且不提。
泊影二人都是行得快的,不多时已然登至半山腰。两人站在树下暂且歇息,回首眺望远处群山之间的南湖。
夕阳余晖落在湖面上,偶有小舟掠过,与山间微风共在身后留下一尾波浪,揉碎湖面夕阳,端的是一派浮光跃金景象。
湖边三两人家,炊烟袅袅升起,等待归家的渔人。
泊影望着眼前一番景象,心情也仿佛被感染,眸中映出山头夕阳的光华。
“若是能够生活在这样的地方也不错。”
赵云奕忽然开口,泊影不禁侧目:“原来殿下也有想过这种生活的时候。”
“幽静,安逸,无战事。想来这是大多数人的期许,我也不例外。”
赵云奕话音刚落,忽然听见阶上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二人顿时警觉抬头望去,还不及辨认来者,便见一袭白衣映入眼帘。
来人面色苍白,发丝凌乱。本该不染纤尘的袍角此刻沾上点点泥水,是早些在山路边溅上的,而衣袍主人浑然不觉。
方才还被两人提起的国师大人,眼下一副失魂落魄模样,全然没有先前泊影在三皇子府上见到他时那样的温润气质和翩然气度。
他魂不守舍脚步虚浮,口中喃喃着什么,好似根本没有瞧见路边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