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黄冈聚首
高铁到了黄冈站,下车来了个年轻的本地人司机接站,说是杨总他们在武汉天河机场刚下飞机,晚饭跟我们一起去县里面吃。
车上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长发瘦弱,脸色苍白,五官平淡,只有一双躲在黑框眼镜后的眼睛生得狭长,眼尾上挑,眼神流转间透着股聪明劲儿。她自我介绍说叫李嘉宁,比我早一班高铁到站。一路上我们同司机小刘闲聊,知道了我们要去黄冈下面一个多小时车程的英山县风景区。
一进山里,凉风习习吹散了酷暑的燥热。穿过一大片翠竹林,我们看到了景区用仿古建筑形式做的牌楼大门。司机在一条仿古商业街前停了车,沿路都是卖义乌批发来的旅游纪念品和各种湖北小吃的土特产店铺。我们住的这间旅店,是这条街上最大的一间,一楼大厅是饭馆,二楼三楼是住宿客房。
我抬头看向旅店大门,硬山挑檐石的琉璃盘头颇有古朴之气,荷叶墩带砖雕造像看着精致,不像现代工艺,像是村里找来的明代老物件嵌在了门头上。牌匾上四个书法大字“王家大院”遒劲有力,颇有赵孟頫的风范。我正感慨这店老板有点东西的时候,“哇”的一声,身边的李嘉宁已经不受控制的吐了出来。这姑娘是肠胃不好,刚才晕车了吗?我帮忙顺了顺她的背,没来由地感到一股阴寒。
司机小刘帮忙把我们的行李箱拎到三楼,我跟李嘉宁合住一间标间。穿过一楼饭馆大厅,二楼设置了一个神龛供奉着香火,后院是一个正方形的庭院,二楼三楼游廊四面都是客房,出客房行走在露天走廊上,能清晰地看到院子里的景观。
院子中间有一口圆形深井,比例硕大,四角都种了大树,如此规整对称,跟这个古香古色的庭院很不相衬。而从一楼饭馆向后院平视,只能看到树木茂盛,是看不到井的。
我心里一沉,问道:“小刘,这家店主人家里有没有女儿?”
刘司机是当地人,皮肤黝黑精瘦的小个子,一路上大家已经混熟了。
他回答:“罗姐,你可真问对人了。这家店主连生了四个女儿才得了一个儿子,当年可没少挨计划生育的罚。”
这庭院风水局布得阴毒,是把家里女儿们的运势都吸过来补给自家儿子的。这个楼每一层连廊上都有村里收来的老物件木料,很多还是古墓里的冥器木刻件,当年盖房子时跟女儿是多大仇啊?
李嘉宁进房间里又吐了一场,很不好意思地跟我道歉,拿着酒店里的烧水壶准备去烧点热水。
我从行李箱里拿出两瓶依云,递给她,“李老师,怕水土不服,你喝矿泉水吧,我带得多,烧水也用我们自己的水。”
晚饭是在一楼的VIP包厢里,主座上一位是杨斌,另一位是个中年秃头胖子。杨斌今年四十出头,正经当了近十年的开发商中高层,所以身材保持得极佳。那几年万科带的头,一个地产圈的人如果不健身、跑马拉松、划皮划艇,拼命锻炼身体,非常不利于晋升。
今天他穿了西装衬衫,头发也一丝不苟地涂了发蜡搞了造型,越发显得旁边穿松垮T恤的秃头胖子挫土丑。而以我多年的工作经验来看,秃头胖子的资产不知道是杨斌的多少倍?不出意外,杨斌的金主另有他人,他又一次扮演了职业经理人的角色。
见我和李嘉宁进来,杨斌赶紧站起身来介绍:“这位是范总,这两位是上海来的罗工和天大来的李老师!”
然后关切地看了一眼已经换了一套黑色休闲连衣裙,愈发显得脸色苍白的李嘉宁,问了句:“你爸爸李教授身体还好吧?”
随后老杨的目光投向我,笑嘻嘻地说:
“优优啊,几年不见越长越漂亮啦!”
我回嘴:“杨老板嘴巴真甜,嘴甜设计费也不打折啊!”
他又歪头跟秃头范总说了句:“罗工是同济的高材生,对风水术和占卜颇有研究,回头让她帮你算一卦。”
“五万块一卦,不二价,多谢老板照顾生意!”我心说这可是另外的价钱。
杨斌尴尬地笑了一下,范总身边传来了一声冷哼,我看到一道白影,无意再多说,跟着李嘉宁落座。
酒过三巡,我一边吃菜一边听了个大概。范总是这片山的主人,疫情后他的旅游产业一落千丈,生意艰难。杨斌代表金主来谈判,打算收购这片土地来搞旅游区开发,范总也乐意脱手变成小股东,双方商谈一个价钱。这家饭馆的店主王老板,就是刚刚冷哼那位,穿着一身白色唐装盘着手串,长得仙风道骨,在当地号称“王半仙”,是范总御用的红人。
大家正吃着饭,喝着酒。突然,范总“唉呀”一声,喷射状的狂吐起来。连锁反应,这一桌子的人都开始吐,连累得身边这个脸色刚好些的李小姐又一轮吐得苦胆都要出来了。
我捂着鼻子出去,院子里已经站了一堆人,纷纷在呕吐。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首歌:“红伞伞白杆杆,全村吃完一起躺板板。”这是集体食物中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