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纵马
楼满烟不动声色的往前靠了靠,马儿却在这个时候扬蹄,她不得不重新靠了回去。
隔着厚厚的布料,两人得体温交融,寒风不侵。
出城后,满地霜白,与寻山相连接的山脉浮着一层半黄掺绿的色泽。
一排排的掉光叶子的杨树高高耸立。
道路两边的银杉与香樟树点缀在山脉之中延绵起伏着。
大雁高飞,留下一道道惊鸿掠影。
天苍苍地茫茫,积雪浮云挂山腰。
顾岫道,“已经许久不曾出过城了吧?”
她听不出半点试探之意,还是随着他的意思颔首。
“今日尽情吧,下回再出来不知几何。”顾岫扬鞭,马儿飞驰。
她被颠出重影,碎发乱飞。
花在头面上一番功夫,全都白费了。
“殿下,你慢点。”楼满烟抓住他勒住缰绳的手臂,不时发出惊悚的尖叫,身体也颠的越发厉害。
顾岫对她的惊惧,充耳不闻,“背部挺直,小腿挤压马匹侧腹,先调整坐姿。”
他看不见她此时不驯的眼神,就好似这匹马刚被顾岫牵制时那般,浑身上下连骨头都在叫嚣。
尤其此刻天高地阔,一碧万顷,越发让人恨不能在这片一望无际的天地之下驰骋。
马儿扬蹶,跨越小丘。
楼满烟被颠的花枝乱颤,云鬓彻底散乱,像榕树须四处垂钓着。
顾岫大掌贴在她小腹上,恰好稳住她颠簸的身体。
楼满烟还未反应过来,马匹又是一跃,挂满霜雪的树枝擦过她的小腿,上头的尖刺勾花了裙袄。
“停下!快停下!”楼满烟一方面想要表现自己的娇弱,还要控制住不让五官乱飞,让自己美美的凌乱,不曾想难度这般大,声音时高时低,甚至还有好几个破音。
他勒住缰绳吁了一声,马儿停了下来,四条腿还在原地打转。
顾岫也在此时被她杂乱的头发糊了一脸,两人坐在马背上内心都有些凌乱。
他的粗鲁让楼满烟有些恼火,“臣女这副模样回到府邸,殿下水洗不清了。”
她如此坦然的面对男女敦伦一事,顾岫着实意外。
“下来整理一下。”
顾岫跳下马,在原地踌躇一瞬,旋即朝她伸出手。
楼满烟没有并未顺他的意,而是抓住他半截小手臂,借力跳了下来。
手臂上残余的力量与温热,让顾岫愣怔。楼满烟一落脚,狠狠的踩到他脚背上,还报复性的用力碾了碾。
顾岫不为所动。
她一头发乱糟糟的,像插满了稻草,丝毫不见美态。
顾岫别过脸不去看她此刻糟糕的模样。
楼满烟动作麻利的挽发插簪,只听吧嗒一声,簪子居然断裂了,半截已落入雪地中。
寒风一过,再也寻不到踪迹。
楼满烟干脆松开手,任由发丝飘舞,也总好过好似方才挂着一头海藻。
“不如,殿下将簪子取下来给臣女挽发吧。”言讫,她便伸手去取。
顾岫并合两指,将她拦下。
“放肆。”
一句放肆,让楼满烟登时红了眼眶。
她吸着鼻子,泪珠成串落下,像雨后廊檐下淅淅沥沥不断线的雨珠。
“殿下好坏,居然为一根簪子凶我,难道臣女连一根簪子都不如?”
顾岫绷着脸,“不是。”
“还是殿下嫌弃臣女?既如此又何必答应臣女的邀约。”她眼眶和鼻尖均是红彤彤的,好似受了天大委屈。
“莫哭。”顾岫语气不怎么和善,硬邦邦的像是在威胁。
楼满烟担心他会发狠,抽抽搭搭的准备将眼泪咽回去。
“殿下厌烦我了?”
“转过去。”顾岫吸了一口气,话语间似乎都能听到他磨后槽牙的声音。
楼满烟却转身跑开了,声音依然带着哭腔,“殿下从前温柔热情,如今待臣女却总是冷冰冰的,臣女想不明白。”
藏在袖口的匕首,已被她握在手中。
宽大的狐裘一展,瞧不出丝毫端倪。
身后传来哧啦的裂帛声,顾岫依然站在原地,“过来。”
他撕开袖口,扯出一条长绸,是想用它给楼满烟束发。只是他一身凌寒的气势,反而让楼满烟觉得那长绸是用来套自己脖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