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互拆台

出来一点何染忧的影子。

到底是个任侠儿子，当然不可能像何染忧那样温婉可人。

“你且退下吧。”

辛容见穆盛神色轻松很多，直言道：“微臣还有话说。”

水丘辞身为太学院学官，要定期或奉诏入宫参政议事。

此时站在议事殿中，离辛容不过三步之距，听见辛容不肯退下，按下心中的一丝担忧。

上一世，他当然认为举孝廉的规则，实在对普通百姓太过不公。

他预感辛容对陛下的处置不满，可是来不及阻止了，陛下示意她说话。

他听见她说：“陛下，名声对于豪族世家官宦来说，太容易掌控和造假了。特别是孝心的判定，更是对百姓不公。”

穆盛抬眼，沉声问道：“如何不公？”

辛容情绪有些激动：“陛下，孙立成为亡母一掷千金办丧礼，就可以得到大孝子的名声。可是百行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寒门无孝子。”（1）

穆盛接着问道：“论心？心在里面，如何见心意？”

“陛下，穷困百姓将仅有的二十两银子全都用来给母亲治病，和富豪之家将九牛一毛的千两银子给亡母办丧礼，哪个才是孝贤之人显而易见。”

穆盛看了水丘辞一眼，说道：“水丘辞，你和都官从事相识于微末？”

水丘辞本来是想用钱腾名声造假一事，引起御史台的弹劾，再找机会向陛下谏言，争取去地方官学巡察的机会。

他没想到，辛容也在监察另外三个弄虚作假之人，还拿到证供将此案定了性。

现在，连他自己也成了“证人”之一。

作为陛下身边的郎官，他是被宪王查过身世背景的。

既然相识于微末，他自然要配合辛容一下：“陛下，微臣也曾用仅有的二十两银子为母亲治病，可惜天不遂人愿，母亲还是故去了。”

穆盛看向辛容问道：“你之前说得见过才学更甚之人，却多年没有被举荐，不会也是水丘辞吧。”

辛容坦然说道：“微臣好练武，认识的读书人不多，刚才提到的人确实是水丘学官。陛下，若是水丘学官没有教化那七百多名少年，恐怕根本没有机会来到陛下身边效力。”

穆盛沉思一会，说道：“水丘辞，你当年就没被举荐过？”

水丘辞心中轻叹一声。

文官集团与功臣集团早已盘根错节，陛下心中怎能不知。

如今豪族向文官集团渗透如此严重，甚至掌控皇宫近官随吏，陛下心中只怕已经怒急。

现在的陛下，尚能按捺住刚烈的性情，将此事从轻处置。

大肆监察官吏举荐，只会让豪族提前联合与陛下起冲突。

水丘辞不希望陛下像上一世那样，因朝堂处境艰难着急对付豪族而变得暴戾，所以他不能在此时火上浇油。

他平静地说道：“陛下，微臣有过上地方官学的机会，却因为父亲犯罪失去了。后来因年少赡养母亲也被举荐过，但是母亲病情加重，只能先放弃进京。”

辛容不敢相信，水丘辞竟然说谎了。

在平遇县时，他告诉过她，他曾被举荐给郡守，但是后来不了了之没了希望，所以才愿意做假夫君赚银子，所以才跟随法师修行。

自然不能当着陛下的面拆穿他，辛容忍住气性说道：“可是陛下，不知有多少像水丘学官这样的人，根本无法被举荐。河内郡豪族范氏，明目张胆指点李家王家和孙家弄虚作假，导致真正的英才丧失机会，应当严查不怠。”

水丘辞温和看了辛容一眼，继续说道：“陛下，证供上给这三家出主意的范氏之人，根本没有官职在身，而且只是范氏的旁系远亲。”

辛容瞪了水丘辞一眼，说道：“陛下，普通人如何能想出循环举荐，扩大名声甚至买题这一连串的办法。幕后一定有官职较高、熟知举孝廉规则又熟悉洛京者叙楼的人。若不严查，长此以往陛下身边哪里还有真正的英才贤者。”

穆盛眼底的狠厉让水丘辞心惊，他脑中闪过无数残酷的情景：屡兴大狱，掠拷多酷，诛连极广，徙者万数，百姓惧怕，全国噤声……（2）

辛容越说越胆大：“若选出来的人只是才学一般，尚能多加训练培养；就怕选出来的人，都是和豪——”

“陛下，微臣在太学院常听学生们说，期盼陛下再到太学院讲学。陛下一语，可让他们受益终生；陛下一言，能让他们彻夜兴奋。若是举国的学子都能得陛下指点教授，到时陛下可谓桃李满天下，门生遍九州，故吏布中原。”

穆盛听着水丘辞温润的话语，眼底的狠厉慢慢淡去，仿佛看到了满朝文武以他马首是瞻，齐心协力为国效力的愿景。

辛容无语了，读书人随便说说话，都这么对仗工整吗！

他为什么要打断她的话，非要在陛下面前和她对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