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在去往商府的路上,林璟追着林珩问:“哥你是如何认识怀慎的,怎么我都不知道。”
“认识他是什么很值得宣扬的事情吗,”林珩斜睨他,“你还是好好读你的书,待考中个进士,也不消说能有官做。”
“又说这个,”林璟气急,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时只顾忧心明年的会试去了,也不再关心此事。
至于林珩跟商青陆是如何相识的,可以说不打不相识。但那是商青陆和越檀对打,拳拳见肉,这两人是冤家死对头,京师戏称为南商北越,存殁参商,谓之不能相见。
他想起那时自己头脑发昏去调停拉架,反倒是被来不及收手的二人各打了一拳。二人俱是年轻力胜,林珩当即就捂着痛处不能起身,还休了十来天假。商青陆和越檀每天分别来探望他,自此就相识了。
不过此事实在丢脸,他没那个脸能对别人开口。
到商府递了名帖,须臾商青陆身边的小厮楠柏跑过来相迎,说正赶巧,公子刚从辞旧宴上回来,待在厅堂稍坐会儿,公子换了衣袍就来。
林璟便将带来的年礼交与他,二人在堂屋坐了会儿。商青陆就从旁边侧门出来,他新换了身嘉陵水绿色的锦袍,腰间束着乳白的玉丝带,自有一种丰仪。
还未走进,便遥遥拱手作揖,“子敬兄,仲容哥。”
“不是我说怀慎,你叫我为兄,叫他哥,”林璟不敢相信的指指自己又指指林珩。
林珩侧身过去用力按下他的手指头,言道:“我都而立之年了,叫我哥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林珩揉揉发痛的指尖,不敢再有异议。
三人寒暄停当,林珩取出那张文契交到商青陆手里,满含歉意地道:“都怪我不曾先跟我堂妹明说,当时起了点促狭心思,要让她吃上一惊,就将得到改机之事给瞒住了。谁料她竟上了心,一时还要你帮忙。这事我和子敬也说不应这般,”
“仲容哥,”商青陆言笑晏晏地道,“此事本就是我之过,因何能怪小姐。既已得到改机,我再另写一张文契,让小姐宽心才是。”
他当即让人拿了一叠官契来,照应允的那般改立林月回其他事宜,无论年限。
林珩收了那张文契好生放好,面上也不露些许笑意,而是转头看外头的天色,便道:“怀慎可还有何安排,若是暂且无事,不如我做东,饮杯暖酒。”
“这个甚好,”林璟附和,又挤眉弄眼,“平日可占不到我哥的便宜。”
话毕又挨了林珩一肘,正打在腹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商青陆不觉好笑,出来解围道:“暂且无事,吃得醉醺醺的未免不美,就小酌几杯。”
三人便出了府门,往东正门一间酒家去。林珩点了两坛八桂酒和葡萄酒,此酒非烈酒灼喉,温醇入口。
又点了几盘小菜,羔羊、烧鹅、腊鸡,并几小碟熟糟。菜上齐后,店家就拎着两坛酒来,是去年酿的酒,一打开便酒气喷香。
林珩是半个酒鬼,之前只爱节时小啜几杯。后来妻子过世后枕冷衾寒,昏昏默默,就爱每日饮酒为乐,等闲酒早就醉不倒他。
他提起那坛子葡萄酒给两人倒上,自己放下坛子道:“酒还是装在坛子里喝着好。”
商青陆拿起酒杯敬了两人,自己仰头一口喝下。神色不变,他虽然不算爱酒,可也品过不少名酒,喝这样的酒是喝不醉的。
唯有林璟他喝不来,也不爱喝,抿了一口,又不好吐掉只得强咽下去,坐不到片刻就说想起还有东西没买,借故溜之大吉。
林珩这时都已喝了四五杯,夹了点羊肉嚼了又嚼,虚着眼道:“怀慎呐,我也不瞒你,这改机我得到的颇为艰难,工部的门连官吏都尚且难走,又何尝百姓乎。”
“不过我如今到了淮安,做了个七品小官,也不再好多说什么了,不然我定要狠狠弹劾都水司。”
他面色冷凝,可转过头来看商青陆时又褪去,沾了点酒在桌上一笔一划写下两个人名,拿没沾酒的指头点了又点,“要不然这两个我是定要弹劾的,他们真是工部的蛀虫,是社鼠城狐,行若狗彘。”
商青陆拿着酒杯不语,只眼神默默落到那名字上,暗暗放在心上。
“要不是我到淮安了,这些人一个也跑不掉,”林珩醉醺醺地发狠,商青陆待要劝他,人就趴在桌上打酒嗝了,还说要上述,要弹劾。
又猛地站起来,大骂两人,将二人的罪行滔滔不绝说了一遍,颠三倒四的,却绝无错乱,而后就干呕着坐下,趴在桌边紧闭着眼。
商青陆唤了他几声,见没动静。拎起他脚边的坛子,早就空了,放到桌上又拿巾子把那字擦掉,叫外头的小厮将自家公子扶到马车上。
他自己则坐了另一辆马车跟在后头,见了他们车马停在林家后院,才让马夫赶马往外头去。
至于林珩,他根本就没醉,借着酒兴发酒疯而已。实则一上车他就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