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

意去理解，去包容母亲，她觉得，阿娘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

可是现在，她浑身浸了寒意，全身冰凉，她的心里一片荒芜。

谈玉姈原本是想回家，可是等她回到这里，又发觉，这不是她的家。

她没有家了。

谈玉姈流不出泪来了，脸上浮起惨笑。

“阿姐！”谈玉婵抱住她，泪水打湿了衣裳。

钟氏偏过头去，不看她。

“我会走的，我只在家待上两天，我会走的。”谈玉姈的声音轻飘飘的。

钟氏仍是拒绝：“不行，你立刻就走，去追上废太子，谈家的女儿，就应该忠贞不二，不侍二夫。”

“阿娘！”谈玉姈猛然拔高了声音，又泄了气，“我一辈子不嫁人，陪着您行不行？”

“不可，传出去，你弟弟日后如何做人……”

“阿娘，您当真对我如此绝情吗？您看看我，我也是您的女儿啊，您看看我……”谈玉姈说不下去了。

她在哀求什么？她能哀求什么？

钟氏没有看她，眼睛直直盯着桌面茶杯水面上浮着的一片飘飘荡荡的茶叶，声音发颤，“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娘，就速速去追废太子，再也不要想和离一事，否则，这个家，你再也不要踏入一步。”

谈玉姈的心彻底凉透了，她木然地点点头，“我马上走，我现在就走，等把嫁妆折算成银钱，我就远远离开。”

谈玉姈转身向屋外走去，谈玉婵一直哭着跟在她身后。

刚跨出门，就看见庭院里红着眼眶的言真和雁如，谈玉姈扯扯嘴角，她想自己一定笑得很难看。

蓦地，她眼前一黑，直直倒下去，众人的呼喊声回荡在耳边，淹没了她的意识。

*

三个时辰前，街道旁店肆林立，生意萧条，往来路人行色匆匆，不复往昔热闹繁华。

镜水楼矗立在丹水岸边，是京中最豪奢的酒楼，一桌席面可抵寻常人家一年的嚼用，在主楼和三栋副楼之间架了凌空飞桥，飞阁流丹，楼上雅间都挂着流光溢彩的宝石珠帘，客人可以远眺丹水，水面结了薄薄的冰，远处丘陵缀了点点雪色，山水相接之处，更是白茫茫的一片。

钟氏登上镜水楼，无暇欣赏这富丽堂皇的酒楼，径直走入一处雅间。

窗前立着一举止端庄优雅的贵妇人，正是秦国公世子夫人崔氏。

看见钟氏拘禁，崔氏歉意一笑，“事发突然，匆匆邀你一见，钟夫人莫怪。”

高高在上的世子夫人如此客气，钟氏心中纳罕，“世子夫人客气，不知您信上所言的要紧事，究竟是什么？”

崔氏亲手为钟氏倒茶，“你我都是谈家妇，又都身为人母，想来你的心情我也能体察一二，听闻羽阳在九华书院读书，很是勤恳，九华书院可不易进，如今太子被废，羽阳将来在书院的境况，想必也令夫人十分担忧吧。”

提起儿子，钟氏面露警惕。

崔氏接着道：“当然，同为谈姓，旁人看在我秦国公府的面子上不会为难他，只是……”

“只是什么？”钟氏一颗心悬了起来。

“只是我却有一事请求夫人，国公爷向来注重名声，家中子弟在外也不敢做出有辱门风之事，玉姈这孩子知书达理，落落大方，可惜时运不济，嫁入东宫不过两年，太子便被废黜……”

看着钟氏面上的不安与担忧，崔氏挑唇一笑：“恐怕夫人还不知道吧，玉姈已经同废太子和离，恐怕今日就会出宫了。”

钟氏眼眸中绽出光彩，急切地追问道：“夫人说的可是真的？”

崔氏轻轻颔首。

“如此真是……真是上苍垂怜。”

钟氏几乎喜极而泣，自从听闻太子被牵连进巫蛊一案，她是吃不下也睡不着，女儿从来懂事明理，天可怜见，深宫吃人，她一个弱女子被丈夫连累，该如何是好，她不敢深想，如今能和离归家，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怜一片慈母心肠，崔氏悲悯了一瞬，但还是打破了钟氏的思绪，感叹道：“市井有句粗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见，即便是凡夫俗子也知晓，从一而终是妇人应有的德行，玉姈和离归家，实在不是士族闺秀应有之举。”

钟氏诧异，“夫人说的哪里话，我女儿只是一深闺女子，哪里吃得了千里流徙之苦，能和离自是最好不过了。”

崔氏笑了，“夫人莫急，你只心疼女儿，何不为儿子考虑一番呢？见利忘义，嫌贫爱富，最为读书人不耻，羽阳有这样一个姐姐，名声也会受到连累，何况，当年玉姈是从国公府出嫁，外人都知道她是谈家女，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她这一归家，是全然不顾族中姐妹的名声。”

钟氏脸色涨红，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儿子是她心尖上的肉，女儿也是她的骨血。

崔氏又言：“今日我来这一遭，也是为着族中女眷的名声，望夫人能够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