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至于那些温情,从他全族被灭的那天起,早就不复存在
李烯抱臂,斜瞟着杨端朗,“这小子……别盯着我看啊,谁知道他这个反应啊?”杨端朗撇嘴摊摊双手。
李烯回到房间时,有些意外。
孰料,宋㥂压根没在房间,他紧皱眉头靠坐在宋㥂的床榻上,脸朝着窗外。
天色稍晚,宋㥂还没回来,李烯有些坐不住了。
现在的小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他正欲起身出去寻人,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
只见宋㥂好端端地立在门口,微喘着气,汗水似乎已经风干,脸颊有些红气。
李烯没问他去哪了,只说道:“以后别一声招呼不打就跑了。”
宋㥂没有像往常一般点头。他走到李烯面前,直直站着,有些难过。
在李烯眼里,宋㥂此刻的样子让他想到了嘟嘟,嘟嘟每次难过也是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李烯又好气又好笑,于是伸手揽过他,让他也一同坐下。
李烯从来没哄过人,只得拍着他的背轻声说道:“杨衍这种人,实则比比皆是,掌权者无德,便可随心所欲,碾死蝼蚁。”
他继续道:“只有变得强大才有资格去改变。”
宋㥂却问:“普通人如何变强?在我老家平野,饿殍遍野,连变强的力气都已丧失。”
李烯闻言,拍背的动作一顿。
诚然,在这个天道残酷、激烈争夺的世界,很多人根本没有机会去改变,但他一直想做的事情,不就是改变吗?
要改变什么?怎样去改变?通透规则,复仇,然后不择手段地掠夺,掌控大多数的命运,然后彻底改变掠夺?
但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还在黑暗的森林中……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而生命如蜉蝣,总有前赴后继者。如果失去既定目标,所有的一切都无从谈起。
李烯却只答道:“小子,你可以来无名山,他人也有其他选择。”
“非所有人都需要改变或想改变,也非所有人都能改变……或许有天,渴望改变的人会一起……这把燎原的大火终会燃起。”
他看向窗外,正朝着南方,“他们死去,但你又怎知他们并非就义,而是不甘愤恨?”
宋㥂沉默思索良久,突然问道:“如果在改变的过程中,必须杀死那些无辜的人,或与霸权者为伍,你会做吗?”
处于这个年龄的宋㥂,习惯将杀戮都简单地归为一类。从某种角度而言,这是关乎死亡的本质问题。
李烯愣住,这问题出乎意料。
宋㥂目光有些炙热,期待着一个答案。
良久,李烯站起身来,慢慢朝内室走去。
“我会。”他冷冷落下两字……
李烯做了一个冗长又奇怪的梦。
他眼中浮现了一片茫茫冰原,寂寥的冰原闪着白光,这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感受周遭正呼啸着凄厉的北风,脸上承受着刀割似的钝痛。
他想起身,但下一秒,他才意识到,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而是根植于大地,这说来有些好笑。
但事实上,他真的变成了无人之境的一朵蓝色鸢尾。
这朵不合时宜的鸢尾,难道真的意味着宿命的游离?他没有同伴,孤零零地立在冰天雪地间。
他低头,猛地发现,蓝色的花瓣已染上暗沉,绿色的躯干已脆弱不堪。
他拼命想要从冰原中挣脱开来,只是徒劳,救赎是个笑话,只能亲眼看着自己一点点枯萎,一步步走向生命的终点。
于是,鸢尾只剩等待,他隐隐预感了他的降临……
他是远处相传来的银铃般的嬉笑,是终又升起的旭日,散着温度,是一棵高不可攀的苍天大树。
而他只愿做他最忠实的听众,最绚烂的云彩,作为树下唯一的一朵蓝色鸢尾,被他肆无忌惮地遮挡住风雪。
黑色的皮靴落在他的身边,一双温热有力的大手抚摸过他干枯的花瓣。
在这双大手的主人眼里,他依旧是一朵美丽的鸢尾,这手的主人尝试改变蓝色鸢尾的破碎和幻灭。
下一秒,他被连根拔起,痛苦的呜咽只有一瞬,他又获得了另一种形式的生命。
主根竟然能够融入这手的骨血之中。因为吸取了足够的营养,蓝色的花蕊愈发娇艳欲滴。
这双手带着他去到一个温馨的木屋。
原来男人有妻儿,妻子温柔美艳,孩子聪慧可爱,男人将他献给最爱的至亲,他们都惊叹这生长在手上的蓝色鸢尾,因为爱男人,也珍视他。
失落从他心底升起,因为他并非唯一。
他作为旁观者,却能感受男人的喜怒哀乐,进入到他的世界。
男人每天出门打猎,四处群聚着以打猎为生的人,他们成群结队,有时会因为分配不均而起冲突,有时又因完美的协作而振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