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哭丧(二)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引得沈妙楚眉心一蹙,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这三个哭丧的人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可是对他们不利的情况反过来看,落在主簿身上反而成了有利的机会。
想到这,沈妙楚眼神里多了几分小心谨慎。
“你们是什么人?”庞校尉被女人震耳欲聋的哭声吵得耳朵疼,于是上前问道,“有何冤情?还请起来说话。”
见自己的委屈有地方倾诉,年轻妇人总算是停止了哭天抢地,但依旧抹着泪,“你是何人?贫妾要找的是兖州府的主事人,大人一副武将打扮,哪能给贫妾找回公道?”
庞校尉怎么也没想到这一身甲胄的模样居然会让人怀疑自己的能力,一时间他竟找不到话反驳,顿时就让台阶上的主簿抢了话头。
“我就是兖州的主事人。”主簿说着,手掌拍了拍轮椅的扶手,“报上名来,说出你的冤情,本官自当为你主持公道!”
见到主簿的年轻妇人像是见到了救星,她跪在地上用两个膝盖往前爬去,一副蒙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把光洁的额头一下下磕在台阶上,说出口的话哀戚得叫人忍不住为之动容。
“青天大老爷,求您给贫妾做主啊!我相公死得冤枉,孩子如今还未满五岁,前些日子刚会认字,他不能就这样没了父亲,还望大人还贫妾相公一个清白!”
这句话听得围观的百姓纷纷竖起了耳朵,兖州城这段时间来过得太压抑了,一直笼罩在鼠疫的阴霾下,如今即使有了救治,也依旧有人死去,看着堆满尸体的板车一车接一车拉出城外,百姓们难免觉得沉重,生活一沉重,他们就得找些乐子来消遣消遣,于是看热闹成了他们最乐此不疲的事。
主簿说道,“本官知道你有冤情,你放心,本官断不会让你相公白白死了,在断案之前,你得先告诉我,你是什么人,相公又是谁?”
年轻妇人拿着帕子垂泪道,“贫妾乃是关王氏,我相公关迎寿乃是大人府里的郎中,前些日子,贫妾收到了相公的信,说是京城的大夫来了兖州,医术最是精湛,叫我把四岁的孩子和母亲带上,不必担心鼠疫,咱们一家人就在兖州好好团聚。”
“谁知贫妾刚刚进到兖州城,找了个衙役问路,他把我带到了衙门,贫妾还沾沾自喜,以为相公得了大人提拔,在衙门当上了差事,谁曾想,相公竟然,竟然……”
说到这,妇人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怀里紧紧抱着孩子,端的是楚楚可怜,她身后还有个年纪大些的老妪,老妪也跪在地上,她撑起身子,“唔唔”的不知在说些什么,两只手在空中比画,两只浑浊的眼滑下眼泪,庞校尉这才明白,原来这老妪还是个哑巴!
她一亮明身份,围观的百姓顿时一阵哗然,议论纷纷道,“她就是关郎中的媳妇?也太可怜了。”
“一直听说关郎中的心愿就是在这兖州买处宅子,把在镇子上的老母亲和媳妇孩子接到城里来,我原以为是关郎中说笑呢,没想到……”
“关郎中真的死了?那他这妻儿和母亲可怎么办。”
“老天真是瞎了眼,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可从来没见关郎中和谁红过脸,他怎么就死了!”
百姓的议论声逐渐盖过女人的哭声,主簿环顾着台阶下吵哄哄的景象,见刚才气势嚣张的虬彦和沈明都被挤到了一旁,面巾下的嘴角顿时勾起一丝得意的笑,趁着这个机会,他一个抬手,身边的几个家丁顿时会意。
没等庞校尉反应过来,自己看押着的衙役就被主簿派下来的人带走,正当他要抬手制止的时候,主簿又道,“庞校尉,你一介武夫,断案的事还是交给本官来吧。”
“你!”庞校尉看了眼身后的虬彦,却见虬彦兀自摸着阿子的脑袋,面色无常,他顿时泄了气似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人被带走。
一个家丁带走衙役,剩下的三个分别将哭丧的老幼和妇人从地上扶起来,主簿为了表示自己的善心,还特地给他们准备了三把椅子。
“原来你就是关郎中的夫人!”主簿眼里闪过震惊,不过下一秒,他又想起死去的关郎中,“还请夫人节哀,人死不能复生,不过有件事本官要告知你,关王氏,早在一个月前,关郎中就已经不是本官府上的郎中了,因为他已经在城北买了一处两进的宅子,还打算自己开一家药房,本官知道之后,便放了他的官契还他自由,只是谁也没想到,就在昨晚,关郎中居然死于非命!”
“这件案子本官也是今早才知道,还未来得及调查夫人就来了,”
说着,主簿脸上划过悲伤,他按着眼角,一副伤怀的样子。
听到这话,年轻妇人先是愣住,随后脸上的神色一寸寸皲裂,最后才迟钝的嚎啕大哭,她这哭声叫一些围观的女人也忍不住伸手抹了一把眼泪。
这样的惨剧放在谁身上不是难以接受?眼看着就要过上好日子了,结果家里的顶梁柱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说,那个老母亲还好,反正都这么大年纪了,也没几年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