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树欲静
至此,叶鸢鸢忽而觉得,和他说什么都没用了。
她有些颓然地坐在了仓子期的对面,而后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是啊,你总有你的理由。这天下太多的事情,都比我和姐姐重要。”
“不……”仓子期的喉头动了动,“我不是这个意思!鸢娘,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原谅我。可等以后,你总能明白我的。”
叶鸢鸢的心里明白,从前那个夜苍的确已经死了。
如今的他,是仓子期。
她于是将酒杯再一次地推上前,试探性地问仓子期:“那么现在,仓子期阁主。你今日见我,定然也不是只想和我这个妹妹叙旧的吧?我要问的问题问完了,现在该你了。”
心痛的感觉无以复加。
叶鸢鸢不明白,从前那个最疼爱她们的哥哥,怎么会变成如今的仓子期呢?
听说姐姐死讯的时候,他的心里有没有一点儿愧疚和后悔?
仓子期并不知道叶鸢鸢的心里这些想法。
他坐直了身体,认真地看向了叶鸢鸢:“谣姑已同你说过,我如今的想法了吧?我要复国,要让他们天启朝的人付出代价!鸢娘,我如今很需要你!”
需要?
他需要的时候,她就要出现。
他不需要的时候,什么兄妹情深都是狗屁是吗?
叶鸢鸢坐在那里,看上去眼神平静,实际上放在桌下的手已捏紧了拳头。
但仓子期的眼中,只有他所谓的“复国之志”。
他甚至越发热切起来:“你如今是辰王侧妃,深得辰王宠爱。而辰王又深得皇上的宠爱。这样一来,有许多事,你就可以帮到我了。鸢娘,等复国之后,我会带你回到大夜朝去。你就是大夜朝的公主,我还能在花神峡谷,看你跳一支夜烟舞。”
叶鸢鸢的耳边,好像轰然一声,连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听不清了:“所以,你见过我跳夜烟舞?你曾看过彩云台的演出,却都不愿与我相认?怎么,是怕我拖累你吗?”
仓子期眼中的热切,在这一瞬间仿佛被冰水泼下,剩了一团灰烬。
还有对叶鸢鸢的抱歉。
看他不说话,叶鸢鸢只对他挑了挑下巴:“说话啊,仓子期。不是很能解释吗?再同我解释解释,我的夜烟舞跳得可好?”
仓子期舔了舔唇,已然意识到了叶鸢鸢心中的愤恨。
但想到他们终究是兄妹,他还是开了口:“鸢娘……不是你想的那样。当日我去湖州,看到你成了彩云台的花魁,既是难过,也是放心。我打听了你的事情,知道这花魁之位是你争来的,也知道你有多么洁身自好。所以我懂,花魁之位能护你周全,又何必让你和我在天启奔波呢?”
“哦——”叶鸢鸢点头,“所以你是为了我好,想让我过上个安稳日子,远离纷争。既是如此,今日又来找我,说想利用我辰王侧妃的身份帮你。怎么你变了心思了,不想让我过安稳的生活了?”
“鸢娘!”这样的叶鸢鸢,让仓子期再也受不了了,总算摆出一副兄长的模样来,“你从前不会这样对我说话!不管我现在是谁,我始终是你的哥哥。我的身上承载着父亲和母亲的希望,承载着夜家的血脉。我们才是血脉相连的兄妹啊!”
知道自己语气太急,他又缓了下来:“你入京是为了栀娘,你早就过不了安慰的生活了。我没想到,你能这么快坐上辰王侧妃之位,否则在你入京那一日,我就该见你。鸢娘,你的本事比你我想象的都要大!他元牧辰当年被我们夜家所救,可夜家出事他依着王爷之位,却什么都不做。”
他似是痛心,也是失落:“你就从未细想过吗?鸢娘,你接近元牧辰,难道不是有目的的吗?既然我们都有目的,兄妹联手,不是更好?”
叶鸢鸢要承认,她被仓子期的话说得心中生了迷茫。
的确,最初接近元牧辰,她是有目的的。
然而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的那些目的好像都不足以掩埋心中已经对元牧辰生出的情愫了。
何况……有许多事,她已慢慢知晓。
她几乎是本能地反驳仓子期:“他当日只是个受了伤的王爷,更不会知道独孤雷要冤枉夜家。你让他怎么救?是独孤雷犯下的错,你为何要迁怒到旁人的身上?”
仓子期不解:“鸢娘,你为什么会替元牧辰说话?”
其实直面自己的心意,好像也没有叶鸢鸢想的那么难。
她又饮一杯酒:“他待我好,我替他说话,有何不对吗?”
仓子期忽而抬眸,有些惊讶地盯着叶鸢鸢:“你……爱上元牧辰了?”
爱。
叶鸢鸢曾以为,她的一生之中,不会再有这个字。
在彩云台的时候,她见过各种各样的男人。
可也正是因为在彩云台见过了各种各样的男人,她方才知晓能遇到元牧辰,有多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