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指婚
立春这天,正是北朝大将军纪凌皓跟临安首富之子沈辞的大喜之日。
纪府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红纸剪成的工整“囍”字张贴其上。
“这就是那个临安富商家的傻儿子吧?”
“真是傻子吗?看着跟正常人也没有区别啊。”
“嘘,小点声,别被他听见了。”
“怕什么,他听见了又怎样,一个傻子有什么好怕的?”
周围的人在窃窃私语,沈瓷盖着红盖头,由接引喜婆牵着往里走。
珠玉头饰华美,珠帘冰凉凉地垂下来贴着脸颊,沈瓷有些不适应,他爹爹给的陪嫁饰品实在太重,压得他脖子疼。
虽说将军府外的鞭炮噼里啪啦不停,欢庆着这一场喜事,可里面却是冷冷清清的。
身在大家族之中,必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自从纪凌皓出事之后,将军府的光景与往日的门庭若市相比,显得萧条不堪。
就连下人们都觉得唏嘘。
“从来没见过娶男妻的,这不是膈应纪将军吗?”
“谁说不是呢?傻子嫁给瘸子,今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这就叫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要我说啊,咱们陛下就是疑心重,将军为国征战,戎马半生,怎么落得这个下场……”
“别说了别说了,将军看过来了,快闭嘴!”
前厅里,纪凌皓一身红色喜服坐在轮椅上,他面色苍白,显然已是病了许久,但眉眼依旧坚硬冷毅,俊朗非凡。
“新娘子到——”
纪凌皓闻言,面无表情地接过牵红的一端,把沈瓷带了过来。
他转动轮椅面向放在桌子上的两幅牌位,而桌旁却空无一人。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这诡异的场景,只剩下一声接一声的礼仪祝唱,走着流程。
两人拜过了堂,贴身护卫秦司就推着纪凌皓回屋。他手里还牵着牵红,沈瓷安静地顺着力道跟在他们后面。
半年前,纪凌皓在战场上受了很严重的伤,奄奄一息被送回都城临安。
经过太医的诊治,命捡回了一条,左腿却再也不能动了,且身体渐渐虚弱,日日都要靠汤药调理。
皇帝美其名日照顾他的身体,收了他的兵权,命他好好养伤,还为他指了一门婚事,意为冲喜,希望他能尽快康复。
想到皇帝说的话,纪凌皓在冷笑一声。
皇帝平庸,忌惮这位有着赫赫战功的大将军已经很久了,此番正好借题发挥,让他彻底成了个无用之人。
这场婚事也像个笑话,场面冷清,仪式简单,只有一些看好戏的贵族子弟过来观礼喝酒,没有半分喜气可言。
幸得他身体不好,不用留下陪这些虚伪的人说假话。
纪凌皓想着往事,半天都没有动作,房门已被合上许久了,他也没有开口跟沈瓷说过话。
沈瓷盖着红盖头乖乖坐在床沿,一动不动,肚子却饿得很。
早上出门的时候,他想吃一碗热腾腾的饺子的,可是喜婆说出嫁之日不能吃太饱,这是规矩。
如今喜被上滚着一堆桂圆花生和莲子,他想伸手摸了两颗来尝尝,解解馋也好呀。
刚摸到手里还没捂热,他的肚子“咕咕”响了两声,打破了这一份平静。
沈瓷也吓了一跳,尴尬的收回手,随后又仓惶地捂住自己饿得开始叫唤的肚子,发冠珠玉晃动间撞出轻微的声响,他从脖子红到耳朵,只觉得丢人。
纪凌皓被他这样欲盖弥彰的可爱姿态逗得轻笑一声,面色缓和下来。
听到男人的笑声,沈瓷更害怕了,他咬着下唇,不敢作声。
他家隔壁的小娘子,新婚当天坏了规矩被夫君罚跪,两个膝盖都破皮了。
如今他的夫君也会罚他么?
沈瓷正想着,喜帕已经被人揭开了。
纪凌皓并没有用玉如意来挑他的盖头,而是直接用两只手卷着盖头往上轻轻掀起一角,动作并不轻佻。
盖头掀开,纪凌皓看着沈瓷漆黑明亮的双眸,心想着,这人的眼睛干净纯真,不似外人传言那般痴傻不堪。
在火红的喜烛下,沈瓷的皮肤很白,像个瓷娃娃,眉眼秀气却稍显稚嫩,倒有些娇憨可人。
沈瓷猝不及防对上了他的视线,怔了一下。
男人嘴角带笑,并没有惩罚之意。
纪凌皓朝外面喊了声:“秦司,去厨房拿些吃的来。”
“是,将军!”
沈瓷抬眼定定地看着纪凌皓,良久,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微微睁大眼:“真的是你!”
纪凌皓回神,问道:“你认得我?”
他常年在外征战,极少回临安,回来几日也是匆匆离去,且跟公子们少有交流。